岩缝内狭窄、潮湿、黑暗，充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气味——硫磺的刺鼻、血液的甜腥、水汽的清新以及一种淡淡的、仿佛矿物质风化后的尘土味。空气几乎不流通，沉闷得让人心头发慌。
林烬与阿乐挤在入口处最狭窄的段落，屏息凝神，倾听着外面的动静。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瘟卫们嘶哑、焦躁的交谈。
“……刚才明明感觉这边有异常的灵气波动，怎么不见了？”
“是不是血池不稳，影响了圣水源眼的气机？”
“有可能……但队长说了，圣水源眼是重中之重，绝不能出岔子。仔细搜！藤蔓后面，石头缝里，都别放过！”
“这边有个裂缝！好像……能通进去？”
“进去看看！小心点！”
林烬心中一紧，与阿乐交换了一个眼神。这裂缝入口虽然隐蔽，但若对方执意探查，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里面情况不明，若被堵在狭窄处，形势将极为不利。
不能坐以待毙。
林烬迅速以传音对阿乐吩咐：“你退后，隐匿气息，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同时，他将一枚得自灰岩镇、刻画着简单敛息阵法的玉符塞到阿乐手中。
阿乐会意，立刻悄然后退，缩进裂缝一处凹陷的阴影里，激活玉符，气息近乎消失。
林烬自己则没有后退，反而借着外面微弱的光线，在入口内侧一处略宽的石壁旁，紧贴站立，整个人如同融入岩石阴影。寂灭炎丹缓缓运转，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连体温都略微下降。
很快，一道暗红色的身影小心翼翼地挤进了裂缝入口。正是那队瘟卫中的一人，炼气后期修为，手中提着一盏散发幽绿光芒的骨灯，映照着他涂抹着油彩、警惕而紧张的脸。
他先探进半个身子，举着骨灯向里照了照。光线有限，只能照亮入口附近几尺范围，看到的只是嶙峋的石壁和潮湿的地面。他稍微松了口气，回头对后面喊道：“里面好像挺深，黑得很，没看到什么……”
话音未落！
一只手掌如同鬼魅般从他视线的死角探出，快如闪电，精准地捂住了他的口鼻！一股炽热却内敛的力量瞬间冲入他体内，封死了他的经脉和声带！
瘟卫眼中爆发出惊恐之色，想要挣扎，却发现身体完全不听使唤，连手中的骨灯都险些脱手。
林烬另一只手稳稳接住掉落的骨灯，同时手臂发力，将这名瘟卫如同拎小鸡般彻底拖入裂缝深处，整个过程悄无声息，一气呵成。
外面传来同伴的询问：“老七？里面怎么样？看到什么没？”
被称作“老七”的瘟卫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眼中只剩下绝望。
林烬模仿着老七那略显嘶哑的嗓音，压低声音，朝着裂缝外含糊地回应：“没……没事，里面就是一条死路，积了点水，有点滑，我马上出来。”
声音透过狭窄的裂缝传出，有些失真，但急切之下，外面的瘟卫并未察觉太大异常。
“那你快点！我们还得去那边水潭看看。”
“好……马上……”林烬继续含糊应着，同时手上动作不停。他将骨灯熄灭收起，迅速将这名瘟卫拖到裂缝更深处，阿乐藏身的附近。
此刻，这名瘟卫已被林烬完全控制，如同待宰的羔羊。
林烬没有立刻审问，而是先凝神倾听外面的动静。脚步声渐渐远去，那队瘟卫似乎朝着水潭方向搜查去了，暂时没有返回的迹象。
他这才将目光投向手中的俘虏。
这是一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子，面容因长期生活在阴湿环境和修炼邪功而显得苍白浮肿，眼神浑浊，此刻充满了恐惧。从他皮甲的样式和腰间的骨牌来看，确实是瘟卫中的普通成员。
林烬指尖燃起一缕细微却炽白的火焰，在瘟卫惊恐的注视下，悬停在他眉心一寸处。火焰散发出的纯净毁灭气息，让修炼阴邪功法的瘟卫感到源自灵魂的战栗。
“我问，你答。敢有半点虚假或迟疑，此火会焚尽你的神魂，让你魂飞魄散，连做祭品的资格都没有。”林烬的声音冰冷而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瘟卫拼命眨眼，表示明白。
林烬稍稍放松了一丝对其喉咙的禁锢，让他能发出微弱的气音，但无法大声呼喊。
“你们这个营地，在此驻守多久了？主要任务是什么？”林烬问出第一个问题。
瘟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艰难气音，断断续续地回答：“驻……驻守快三年了……任务是……看守‘圣水源眼’，定期收集‘圣水’，培育‘血苔’和‘瘟蛊幼虫’……”
“圣水源眼？是不是这裂缝深处的东西？具体是什么？”
“是……是的……就在这裂缝最里面……是一口……不断涌出‘圣水’的小泉眼……圣水是炼制‘瘟神赐福’药液和培育高级瘟蛊的关键……”瘟卫不敢隐瞒。
“这营地谁负责？修为如何？有多少人手？”
“营……营地由‘血苔执事’负责……他……他是筑基后期……营地常驻有四十八人……其中瘟卫十人，普通教众三十人，杂役八人……今天早上……执事带了五名瘟卫去外围据点运送物资了……还没回来……”
林烬眼神微亮。营地首领不在，高端战力减半，这可是个重要情报。
“除了这个营地，这附近还有没有其他瘟灵教的据点？‘圣泉’主祭坛在什么地方？”
“附……附近百里内……还有三个类似的小营地……分散在……不同的‘源眼’附近……主祭坛……在沼泽最深处……‘万骨坑’那里……我们这种小角色……没资格知道具体位置……只听说……非常非常远……守卫极其森严……”
万骨坑！林烬记下了这个名字。
“你们和‘黑煞刺’有联系吗？知不知道一个叫‘幽泉先生’的人？”
瘟卫脸上露出茫然之色：“黑……黑煞刺？没听说过……幽泉先生……也不知道……我们只听从‘血苔执事’和更上面‘血池使者’的命令……”
看来这只是一个底层的外围据点，接触不到更高层的秘密。
林烬又问了几个关于营地日常防卫、换岗时间、预警机制等问题，瘟卫都一一回答，虽然所知有限，但也让林烬对整个营地的情况有了大致了解。
最后，林烬问道：“这裂缝深处，除了‘圣水源眼’，还有什么？有没有危险？”
瘟卫眼中闪过一丝本能的恐惧，颤声道：“源眼……源眼本身就有守护……是……是‘圣水’滋养出的‘蚀骨菌毯’和‘血线虫’……非常危险……我们平时取水……都要用特制的骨器和符箓防护……而且……听说源眼更深处……连通着很可怕的地方……以前有教中前辈想深入探索……再也没出来……”
蚀骨菌毯？血线虫？林烬记下这些名字。
审问完毕，林烬看着眼前面如死灰的瘟卫。留着他，一旦放回去必然暴露；杀了他，尸体处理不好也会引来搜查。
略一沉吟，林烬有了主意。他指尖火焰一动，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火丝，悄无声息地钻入了瘟卫的丹田气海，潜伏在其修炼的阴邪法力核心之中。
“我在你体内种下了一缕‘噬魂火种’。只要你按我说的做，火种不会发作。若你敢有异动，或者向其他人透露半个字，火种瞬间爆发，后果你清楚。”
瘟卫浑身剧颤，连连眨眼，表示绝不敢违逆。
“现在，你出去，告诉你的同伴，裂缝里一切正常，只是有几块松动的石头，你清理了一下。然后，正常参与巡逻。今晚子时，营地换防最松懈的时候，你找机会再来这里，我有事让你做。明白吗？”
瘟卫再次拼命眨眼。
林烬解除了大部分禁制，只留下那缕潜伏的火种。瘟卫恢复了些行动能力，但感受着丹田那若有若无的炽热威胁，丝毫不敢造次。
林烬将熄灭的骨灯还给他，示意他出去。
瘟卫“老七”战战兢兢地整理了一下衣甲，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惊恐的神色，然后转身，挤出裂缝。
外面传来他和同伴简短的对话声，大意便是裂缝内无异常。很快，脚步声再次远去，巡逻队似乎继续他们的任务去了。
裂缝内恢复安静。
阿乐从阴影中走出，佩服地看着林烬：“前辈，您真厉害！这就控制了一个内应！”
林烬却摇了摇头：“只是权宜之计。此人贪生怕死，暂时可用，但不可全信。我们需尽快行动，在他可能暴露或反水之前，拿到想要的东西。”
他望向裂缝深处那无边的黑暗，那里，隐藏着所谓的“圣水源眼”，以及未知的危险。
但同样，也可能藏着关于净泉、关于瘟灵教核心秘密的线索。
“走，进去看看。小心那‘蚀骨菌毯’和‘血线虫’。”
两人点亮一盏普通的照明符石（而非瘟卫的骨灯，避免特定气息），小心翼翼地向着裂缝深处探索而去。
黑暗，如同巨兽的喉咙，将他们缓缓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