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豆株被一担担地挑回胡家院子,很快就在院子中央堆起了一座小小的“金山”。
接下来的工序更繁琐——脱粒。
下午,阳光正好,没什么风。
一家人全都动员起来,连铁蛋和栓柱也搬着小板凳坐在旁边,学着大人的样子,从豆秸上把豆荚揪下来。
胡大柱搬来两块旧门板,并排放在地上,又找来两根结实的木棍。
他递了一根给柳温柔,自己拿着一根。
“温柔,咱俩来,力气活。”胡大柱说着,将一把干透的豆株铺在门板上。
柳温柔挽起袖子,露出半截白皙却有力的手腕,接过木棍,笑道:“柱哥,你可别小看人,我力气可不小。”
两人并排站着,挥舞起木棍,有节奏地敲打在豆株上。
噼里啪啦的声音顿时密集地响起,金黄的豆粒如同欢快的雨点,纷纷从爆开的豆荚中蹦跳出来,溅落在门板上,又滚到地上铺开的旧帆布上。
周薇和李桂花则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放着簸箕。
她们负责更细致的活——将打下来的豆粒和豆荚壳、碎秸秆分离开。
李桂花手法娴熟,双手握住簸箕边缘,手腕巧妙地抖动,轻重有序,豆壳和碎屑被簸到一边,留下干净饱满的豆粒。
周薇在一旁看着,不时指点两句:“对,桂花,手腕再活络点,劲儿别太死。”
李杏花则拿着大扫帚,将散落到帆布外面的豆子扫回中心,免得浪费。
胡大柱和柳温柔并排挥着棍子,身体随着动作微微晃动,胳膊时不时会轻轻碰到一起。
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都让胡大柱心里微微一荡,他能闻到柳温柔身上传来的、混合着汗水和阳光的味道,与豆秸的干燥气息不同。
柳温柔似乎也有所察觉,她敲打的动作稍微慢了一拍,脸颊在阳光下显得有些红润,不知是劳累还是别的缘故。
她侧过头,正好对上胡大柱看过来的目光,两人眼神一碰,又迅速分开,各自专注于手中的活计,但那默契的敲击声里,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节奏。
“大柱叔,温柔姐,你俩歇会儿吧,喝口水。”李杏花适时地端来了两碗温水。
胡大柱接过碗,仰头灌了几口,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滑落。
柳温柔也小口喝着,用眼角余光瞥见他滚动的喉结和脖子上亮晶晶的汗珠,心里没来由地跳快了一拍。
豆子打完后,更大的工程是扬场。
借助风力把豆粒和轻飘飘的豆壳、碎叶分开。
胡大柱用木锨铲起一锨混合着杂质的豆子,奋力向斜上方扬去,一道金黄的弧线划过空中。
秋风正好,轻轻吹过,较重的豆粒“沙沙”地落在帆布中央,而轻薄的豆壳和碎屑则被风带到了边缘。
柳温柔没干过这活儿,觉得新奇,也拿起一把木锨想试试。
她学着他的样子铲起一锨,用力向上一扬,但力道和角度没掌握好,豆子没散开,杂质也没被风吹走多少,反而有些狼狈地落回原地,还溅起一些灰尘。
胡大柱看着她那略带窘迫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放下木锨,很自然地走到她身后,伸出双臂,虚虚地环住她,大手覆在她握着木锨柄的手上。
“手腕要这样,往上送的时候要抖一下,让它散开。”
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带着温热的气息,胸膛几乎要贴上她的后背。
柳温柔身体微微一僵,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掌的粗糙和温热,以及他靠近时带来的、强烈的男性气息。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脸颊飞起红霞,比刚才更红了。
她依着他的指引,手腕微微用力一抖。
这一次,金色的豆粒和杂质果然在空中漂亮地分离开来,豆粒如雨落下。
“对,就是这样。”
胡大柱的声音带着赞许,他很快松开了手,退后一步,仿佛刚才的贴近只是一个纯粹的指导。
但那短暂的接触,却在两人之间留下了挥之不去的暧昧余温。
柳温柔低着头,不敢看他,只是“嗯”了一声,继续挥动木锨,动作却比刚才标准了许多,心绪如同那些被扬起的豆壳,在空中飘飘荡荡,落不到实处。
周薇和李桂花坐在不远处簸着豆子,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周薇低下头,嘴角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继续专注手里的活计。
李桂花的目光在胡大柱和柳温柔之间悄悄转了一圈,眼神复杂,随即也低下头,用力地簸着簸箕,仿佛要将所有的纷乱思绪都簸出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