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海外围。
一道恐怖的气息跨界而来,所过之处,空间破碎。
空间发出濒临崩溃的呻吟。
碎星海外围,原本就脆弱如蛛网的空间碎片猛然向内塌陷、崩解。
一道裹挟着浓重血煞与滔天杀意的身影,蛮横地从撕裂的空间甬道中撞出。
所过之处,空间如同琉璃般寸寸碎裂,漆黑的裂痕如毒蛇般在他身后疯狂蔓延,发出刺耳的“咔嚓”声,久久无法弥合。
元婴境的恐怖威压如海啸般席卷外围。
罡风呼啸,连下方的浮空岩台都微微震颤。
驻守的三位长老——傀族的慕烙、魔族的鬼见愁、人族邪修幽寒——脸色剧变,三道身影瞬间冲天而起,死死拦在那散发着毁灭气息的身影之前。
“厉城主,止步!”
慕烙的机械左臂急速变形,掌心亮起空间屏障符文,竭力稳定乱流。
半张金属面孔毫无表情,声音却很是急迫,“元婴入内,碎星海空间必崩呐,您进去非但无益,反会湮灭一切线索!”
鬼见愁周身魔气翻涌,嘶声道:“厉兄!冷静!令郎虽然身死,您若强闯,空间风暴一起,什么都完了,大祭司那边……”
未尽之语满是警告。
幽寒干枯的脸上挤出笑容,声音阴冷:“历城主,报仇也得有命。空间湮灭之下,尸骨无存。等教廷派金丹进去搜寻,才是正道。”
厉万钧悬停在空间乱流中心,玄黑锦袍猎猎作响。
脸上无悲无喜,唯有那双深眸,翻涌着血海般的杀意与暴戾,血杀意境凝如实质。
他死死盯着前方那片光怪陆离的死亡秘境,指节捏得发白。
细碎的空间涟漪在他身侧炸开,映照出眼中几乎溢出的疯狂。
时间凝固般漫长。
“哼,既如此,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杀得了那小畜生。至于你二人的渎职之罪,待此间事了,我只会禀报大祭司。”
三人见其放弃硬闯,总是是送了一口气,果然,这老匹夫同样怕死,自己三人维持通道就已经接近全力了,让一个元婴境进去,恐怕这通道顷刻就要坍塌。
至于上报大祭司,他们才不害怕,那奸细是他自己儿子招入的,和他们可没有什么关系。
终于,那撕裂天穹的恐怖气息缓缓收敛。
厉万钧闭上血红的双眼,再睁开时,只剩下深深的幽暗。
他身形一动,落在一处浮空岩台上,盘膝而坐。
一旬光阴,在碎星海变幻的光影中流逝。
第十一日,空间再次波动。一道深紫色的空间门悄然开启,边缘流淌着冥河月华般的银白光晕。
一行人从中步出。
为首者,深紫银纹圣袍,兜帽下流泻出冰冷纯粹的银白长发。肌肤如冷瓷,毫无血色,唯有一双幽邃紫眸,映照着永恒的死亡长河。
来人正是玄冥教廷圣女。她周身散发着非人的沉寂与疏离,如同自幽冥降临的神只造物。
在她身后,十数位金丹修士气息各异。
其中三人,目光灼热地锁定在圣女身上:一个浑身暗红魔纹、硫磺气息萦绕的魔族青年;一个半脸覆银白金属面具、眼神锐利、指泛金属光泽的傀族青年;一个身高近丈、背负巨大玄铁重盾的巨人族青年。
玄冥圣女的目光,瞬间刺向岩台上那道沉默的玄黑身影——厉万钧。
她并未上前,清冷空灵的声音隔着虚空响起,字字如冰:
“厉总督。”声音毫无波澜,却带着审判的意味,“丧子之痛,本圣女已经知晓。然,你不顾及教廷利益,乱闯碎星海。总督身负重责,莫非悲痛之下,竟视圣教如无物,悍然践踏?”
空气骤冷。
三位长老屏息,毕竟两边他们都得罪不起。
厉万钧缓缓起身。
脸上无悲无喜,对着圣女的方向,行了一礼。
声音低沉沙哑,却清晰盖过空间碎片的低语:
“圣女冕下亲临,老臣惶恐。圣教恩泽,老臣岂敢或忘?一时情急失态,惊扰大祭司,罪该万死。幸得三位长老点醒,未酿大错。”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异常诚恳谦卑:“至于犬子无涯…福薄命浅,学艺不精,寻神器途中遭劫,这是他自身劫数。能劳动圣女冕下尊驾,亲率教廷未来栋梁,为寻神器、亦为查明犬子之事奔波至此…”
他目光扫过圣女身后众人,最终落回那张完美而冰冷的脸上,声音陡然拔高:
“…此乃他历无涯天大的殊荣!纵是身死道消,亦当感念圣女恩德。老臣…代犬子,谢过圣女大恩。”
他再次深躬,姿态极低,将玄冥圣女捧至云霄。
这番以退为进的“捧杀”,让圣女紫眸深处那永恒的沉寂似乎波动了一下,一丝冰蓝寒芒掠过。
她红唇微抿,未置一词。
然而,厉万钧这番作态,尤其是那隐含的“圣女为他儿子奔忙”的意味,瞬间点燃了她身边三位护花使者的怒火。
“放肆!”
暴喝如雷。
炎烬一步踏出,脚下虚空因魔焰灼烧而扭曲。
他周身暗红魔气轰然爆发,火焰升腾,赤红双目钉在厉万钧身上:
“老东西,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圣女面前狺狺狂吠?你儿子自己废物,死了活该,怪你教子无方!”
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千机公子脸上的面具折射着碎星海的光,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声音不高却字字带毒:
“厉总督,您这‘谢恩’,听着可真让人齿冷。令郎自己无能,命丧于此,是他的定数。怎么?听您意思,圣女冕下亲至,是理所应当替您儿子料理后事?”
他指尖把玩着一枚变形的金属虫,神色锐利,“这脸皮,不愧是总督大人,够厚。”
沉闷的巨响随之而来。
屠山并未多言,只是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那面玄铁重盾被他单手提起,朝着厉万钧的方向,如同陨石般重重砸在脚下的巨岩上。
“轰——咔啦啦!”
整块岩石瞬间布满蛛网裂痕,狂暴的震荡波混合着碎石尘土猛地扩散,吹得厉万钧衣袍狂舞。
屠山如山岳般挡在圣女侧前方,重盾斜指,铜铃巨眼中只有赤裸裸的威胁和驱赶:
“滚开!再敢聒噪,耽搁冕下大事,某家先拧下你这颗头!”
厉万钧站在原地,承受着三位金丹巅峰的怒火与羞辱,身形纹丝不动。
他甚至没有抬眼去看三人,仿佛眼中没有这三人一般。
只有他垂在身侧的右手,在宽大的玄黑袖袍掩盖下,无声地、死死攥紧。
“喀…嚓…”
一声细微的、几乎被淹没的脆响。
一枚温润剔透、足以抵挡元婴初期一击的极品保命玉佩,在他掌心被狂暴压抑的力量,瞬间碾成一撮冰冷的粉末。
温热的液体,混合着粉末,从他紧握的指缝中缓缓渗出。
他缓缓抬起头。
脸上依旧是那份被悲痛和劝诫“磨平”的疲惫隐忍,甚至对着圣女的方向,嘴角极力扯动了一下,似想挤出顺从的弧度。
然而,当他的目光抬起,掠过那三个叫嚣的金丹青年时——
那眼底方才被压下的杀意,再次翻腾。
这目光一闪而逝。当圣女的紫眸似乎有所感应地微动时,厉万钧眼底的血海与杀意已消失无踪,重新归于死寂。
他微微侧身,让开通路,姿态依旧是那份无可指责的谦卑:
“圣女冕下,请。老臣…在此静候佳音。”
......
碎星海内。
一处隐秘的洞府中,老狗嘴里嚼着一颗金丹,身旁还有一具巨大的妖兽尸体。
“终于是恢复了。”
“小子,你等着,老夫这就去取你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