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便利店,那短暂却惊心动魄的“意识漂流”所带来的寒意,依旧附着在骨头上,久久不散。
废弃档案库里那台报废的录音机仿佛还在冒着无形的青烟,提醒着我们与那个沉寂主宰的短暂交锋。
姜暮雨罕见地没有立刻瘫回椅子,而是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看似平静的夜色,背影紧绷。
那只由绝对寂静构成的“巨眼”,带来的压迫感远超之前的任何敌人。
那不是疯狂的混乱,也不是偏执的净化,而是某种……
更接近宇宙法则本身的、冰冷的漠然。
“它是什么?”
红宝忍不住打破沉默,尾巴不安地扫动着,
“那个‘眼睛’?”
“可能是那片概念牢狱的守护者,或者……创造者本身。”
姜暮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它维持着‘沉寂’,囚禁声音,并以偷来的声音为食粮,巩固囚笼。
我们之前的行动,在它眼里,恐怕就像虫子试图撼动大树。”
观察者已经苏醒,虽然气息仍有些虚弱,但已经开始了高速运算,试图分析我们带回来的、关于那只“巨眼”和囚笼结构的零星数据。
「能量层级:无法估量,远超已知评级体系。」
「法则倾向:高度倾向于‘熵增’、‘信息热寂’、‘存在感归零’。」
「行为模式:非主动攻击性,但具备极强的领域防御与排斥机制。对试图干扰其领域平衡的存在,会予以抹除。」
「初步定义:暂命名为‘寂灭之瞳’。」
寂灭之瞳……连名字都带着令人绝望的气息。
“那我们还要救吗?”
小幻的光团传递出畏惧的情绪,
「那个囚徒……」
“救。”
姜暮雨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他转过身,眼神锐利,
“正因为对手强大,才更不能退缩。
今天它囚禁的是陌生的声音,明天,或许就会盯上我们所珍视的记忆与回响。
守夜人存在的意义,就是对抗一切试图抹杀‘存在’的力量。”
他走到操作台前,调出了之前构建的“微光网络”模型。
“硬闯不行,意识潜入也被发现了。
我们需要另一种方法。”
他的手指在光屏上划动,
“一个它无法轻易察觉,或者……
无法直接阻止的方法。”
他的目光落在了网络模型上那些闪烁着微光的节点上。
“声音……囚笼……沉寂……”
他喃喃自语,眼中光芒越来越亮,
“如果,我们无法从外部打破囚笼,是否可以从内部……共鸣它?”
“共鸣囚笼?”
我疑惑。
“对!”
姜暮雨语气肯定,
“那个求救的囚徒,它本身就是一个‘声音’。
它能在沉寂中传递出求救,证明它的‘存在’意志极其顽强。
如果我们能通过‘微光网络’,将更多‘存在’的意志——
那些源于痛苦却选择面对的‘决绝希望’——
汇聚起来,形成一股强大的‘存在共鸣’,直接投射向那个特定的囚笼……”
他越说越快:
“‘寂灭之瞳’的力量在于维持‘沉寂’,而‘存在共鸣’是‘沉寂’的反面!
它或许能防御外部的物理或能量攻击,但对于这种直接作用于‘存在概念’本身的共鸣,它未必能有效拦截!
只要共鸣足够强大,或许就能从内部震松囚笼的法则结构,为那个囚徒创造一丝逃脱的契机!”
这个计划极其大胆,完全跳出了传统的战斗思维,依赖于对法则本质的理解和运用!
观察者立刻开始模拟,笔尖狂舞:
「理论可行!‘微光网络’节点蕴含的‘存在’意志具备高度同质性,可产生强共鸣。需精确计算共鸣频率、强度及投射路径,避免被‘沉寂’法则中途消解。成功率预估:百分之三十一点五。」
百分之三十一点五!
比直接攻击高多了!
“干了!”
红宝第一个响应,碧眼里燃起斗志。
小幻的光团也坚定地闪烁起来。
我自然也毫无异议。
计划确定,我们立刻行动起来。
观察者负责计算最佳的共鸣频率和投射坐标,确保能量能精准聚焦于那个求救囚徒的牢笼。
红宝和小幻则通过网络,向所有节点传递准备信息,引导它们调整自身的“存在”波动,准备进行协同共鸣。
姜暮雨则坐镇中央,将自身作为共鸣的放大器与引导器,他的守夜人意志将是这次行动的核心。
我负责维持灵枢核心和结界的绝对稳定,确保共鸣发生时,便利店不会先一步崩溃。
准备工作持续了大半夜。当黎明的微光即将透入时,一切就绪。
便利店内,星河与云海的光芒都内敛起来,所有的能量都向着灵枢核心和姜暮雨汇聚。
微光网络上,无数节点同步亮起,散发出坚定而温暖的“存在”波动。
姜暮雨深吸一口气,双手虚按在操作台上,闭上了眼睛。
“以守夜人之名,”
他低声吟诵,声音却如同洪钟,在每个人(和非人)的心中响起,
“汇聚微光,共鸣存在!”
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星芒爆射!
与此同时,微光网络上,所有节点储存的“决绝希望”意志,如同百川归海,沿着无形的网络通道,汹涌澎湃地汇聚到便利店,注入姜暮雨的引导之中!
一股无形无质,却庞大到足以撼动灵魂的“存在共鸣”洪流,在姜暮雨的精准操控下,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精神冲击,沿着之前意识漂流探知的坐标,跨越了现实与概念的界限,无声无息地,射向了那片沉寂的囚笼之地——
目标,直指那个发出求救的声之囚徒!
这一次,没有剧烈的能量碰撞,没有空间的扭曲。
只有一种……意念的远征。
我们屏息等待着,感受着那股共鸣洪流穿透层层阻碍,投向未知的黑暗。
几秒钟后。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带着无比惊喜和感激的意念波动,如同回音般,顺着共鸣的通道,悄然反馈了回来!
紧接着,观察者的监控图上,代表那个求救囚徒的笼子标志,猛地闪烁了一下,然后……碎裂了!
成功了!
我们真的从内部震松了囚笼!
然而,没等我们欢呼——
那股庞大、冰冷的“寂灭之瞳”的意志,再次降临!
这一次,带着清晰的怒意!
它察觉到了!
一股更加恐怖的、带着绝对抹杀意味的沉寂力量,沿着共鸣通道,反向追溯而来!
它要彻底湮灭这个胆敢挑衅其权威的源头!
“切断通道!”
姜暮雨厉声喝道,同时全力收缩守夜人力量,构筑防御!
观察者立刻执行!
共鸣通道被强行中断!
但那股追溯而来的沉寂力量,如同跗骨之蛆,已然触及了便利店的结界!
“轰——!”
便利店剧烈一震!
结界光芒瞬间黯淡了大半!
货架上的商品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姜暮雨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显然受到了反噬。
我们都感受到了那股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冷与死寂。
但,通道毕竟被及时切断了。
那股沉寂力量在冲击了结界之后,如同失去目标的潮水,缓缓退去。
店内一片狼藉,但我们还活着。
而且……
就在这时,便利店中央,空气微微荡漾,一个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消散的、由纯粹声音能量构成的模糊光团,悄然浮现。
光团中,传来一个断断续续、却充满感激与疲惫的意念:
“谢谢……你们……我……自由了……”
那个声之囚徒,它竟然顺着共鸣通道,成功逃出来了!
我们看着那个微弱的光团,又看了看受损的结界和脸色苍白的姜暮雨,心情复杂。
营救成功了,但我们也彻底激怒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可怕存在。
“寂灭之瞳”的凝视,已经牢牢锁定了便利店。
未来的夜晚,注定将更加漫长,也更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