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很轻,像一只被捂住了嘴的小猫,在绝望地呜咽。
如果不是叶小凡的听力远超常人,如果不是这山谷的夜晚寂静得只剩下风声和虫鸣,他根本不可能捕捉到这一丝微弱的动静。
哭声?
叶小凡潜伏在灌木丛中,身体纹丝不动,如同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他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这里是“鹰巢”,是军阀昆萨的前线哨站,一个由上百名荷枪实弹的士兵看守的军事堡垒。
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女人的哭声?
而且,这哭声里充满了绝望,不像是士兵的家眷。
叶小凡的目光穿过枝叶的缝隙,再次锁定那栋二层小楼。李天豪和毒蛇就在里面,和昆萨一起,像三条毒蛇盘踞在巢穴中。他今晚的目标,就是斩断这三条毒蛇的脑袋。
可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他原本平静如深潭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也许是听错了,只是风声穿过缝隙的怪响。
也许是某个士兵喝醉了在发酒疯。
任何意外都可能影响他今晚的刺杀计划。他不能分心,绝对不能。妹妹小雨的脸庞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仿佛在质问他,为什么还不动手。
复仇,这是他活下来的唯一意义。
叶小凡深吸一口气,试图将那哭声从脑子里驱逐出去。
但那哭声却固执地再次传来,断断续续,这一次,他听得更清楚了。那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充满了无助。
操。
叶小凡在心里骂了一句。
他想起了U盘里那个名为“特殊货物清单”的文档。
想起了妹妹叶小雨的名字后面,那个刺眼的“S+”评级。
李天豪不仅贩毒,走私军火,他还贩卖人口。
那么,这个哭泣的女孩,会不会也是一件“货物”?一件李天豪带来,准备献给军阀昆萨的“礼物”?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
如果他今晚只顾着刺杀李天豪,那这个女孩的下场会是什么?他不敢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落入这群禽兽手中,死亡都是一种奢侈的解脱。
救她?
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他现在是孤身一人,潜伏在敌人的心脏。他像一个走在钢丝上的赌徒,每一步都关系到生死。刺杀李天豪和毒蛇,已经是一个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现在,还要加上一个累赘?一个手无寸铁、精神可能已经崩溃的女孩?
理智告诉他,必须放弃。他不是救世主,他只是一个复仇者。他唯一的任务,就是杀死李天豪,为小雨报仇。其他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可是……
那压抑的、仿佛随时会断绝的哭声,像一根针,一下一下地扎在他的心上。
如果他今天对这个哭声置之不理,那他和小雨死去那天,那些冷眼旁观的雇佣兵,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他为了复仇,而变成了自己最痛恨的那种人,那他的复仇,还有什么意义?
叶小凡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妹妹小雨的脸和那个素未谋面的哭泣女孩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哥,我怕……”
那是小雨在弥留之际,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叶小凡的身体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和杀意,从骨髓深处喷涌而出。
去他妈的理智。
去他妈的计划。
他睁开眼睛,眼神中的挣扎和犹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冰冷。
他要做一个选择。
不,他没得选。
从他听到这哭声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得选了。
他要杀人,也要救人。
今晚,他要将这里,变成真正的地狱。
叶小凡调整了一下呼吸,身体像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从灌木丛中滑了出来。他没有直接冲向那栋小楼,而是沿着阴影,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缓缓摸了过去。
哭声是从厨房侧后方一个独立的小柴房里传出来的。那是一个用木板和石块垒起来的简陋小屋,看起来是用来堆放杂物的,门上挂着一把粗大的铜锁。
叶小凡贴在冰冷的墙壁上,耳朵凑了过去。
里面的哭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粗鲁的叫骂声。
“哭!哭你妈个逼!再哭老子现在就弄死你!”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
“大哥,别……昆萨将军交代过,这是李老板送给他的礼物,要……要完整的。”另一个声音听起来有些胆怯。
“怕什么?玩一下又不会坏。等将军玩过了,还不是便宜我们这些兄弟?老子先尝个鲜怎么了?”
“可是……毒蛇老大说了,谁敢动她,就剁了谁的手……”
“毒蛇?哼,他现在陪着李天豪在楼上喝酒呢,哪有空管我们。快点,把门看好了,老子速战速决!”
接着,是锁链被拖动的声音,和女孩更加惊恐的尖叫,但很快就被一只手死死捂住,只剩下“呜呜”的挣扎声。
叶小凡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随即又以一种即将爆炸的速度,疯狂地涌向四肢百骸。
他原本的计划是在厨房后门等待机会,等里面的厨子和帮工下班离开,再想办法潜入。
现在,他等不了了。
一秒都等不了。
他缓缓地从腰后抽出了那把通体漆黑的匕首,“孤狼”。
刀锋在月光下没有反射出任何光芒,仿佛能吞噬一切。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两个负责在外围巡逻的哨兵正背对着他,一边抽烟一边聊天。他们之间的距离大约二十米,处在彼此的视线死角。
叶小凡的身体微微下沉,像一头即将扑出捕猎的猎豹。
他的大脑在零点一秒内就计算出了一切。
风速,距离,角度,以及那两个哨兵转身的频率。
他动了。
没有声音,没有预兆。
他像一个幽灵,贴着地面,朝着柴房的方向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