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房，叶小凡站在门口，没有立即进去。
几秒后，他才迈步踏入，并随手关上了门。
他没有放下背包，在战场上背包就是移动的军火库和急救站，永远不能离身。
他走向那扇唯一的窗户。
窗户的插销已经锈死，玻璃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他透过模糊的玻璃，观察着窗外的环境。
对面是一栋同样的破败小楼，楼下是一条狭窄的巷子，几个无所事事的本地青年正蹲在墙角抽烟，目光不时扫过旅社门口。
是眼线。
这种地方，最可怕的人。
那个满身横肉的胖老板，那些在巷子里游荡的青年，都可能是某些势力的眼睛。
叶小凡在床上打开了那个黑盒，他把U盘在手里转了转，他准备找家网吧，打开U盘，他想看看能在上面找到什么有用得消息。
随后转过身，离开了这个所谓的“平安旅社”。
他拐进一条更深的小巷。
巷子尽头，一块霓虹灯招牌闪烁着几个忽明忽暗的大字——“兄弟网吧”。
门口贴着“通宵20元”的褪色海报。
就是这里了。
“开……开台机子。”叶小凡用蹩脚的口音对网管说。
网管是个染着黄毛的瘦子，正戴着耳机打游戏，头也没抬地指了指墙上的二维码。
叶小凡扫码付了钱，在网吧里转了一圈。
他找了一个最角落，背靠墙壁的位置。
这个位置，左边是墙，右边是一台空机器，背后不会有人经过。任何想从正面靠近他的人，都会被他第一时间发现。
他坐了下来，用身体挡住大半个屏幕。
然后，他从背包的夹层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个黑色的U盘。
他深吸一口气，将U盘插进了电脑主机。
屏幕上没有弹出任何盘符。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黑的界面，中央只有一个不断闪烁的光标和密码输入框。
这是林澈设置的加密程序。
输错三次，U盘里的所有数据将自动销毁。
叶小凡的眼神变得深邃。
他的手指悬在键盘上，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年轻、带着笑意的脸。
那是他们小队里最年轻的突击手，代号“蜂鸟”，在一次边境任务中为了掩护他而牺牲。
叶小凡闭上眼，然后，一字一顿地输入了一串数字。
那是“蜂鸟”的忌日。
他永远不会忘记。
按下回车键。
黑色的界面消失，一个文件夹弹了出来。
文件解开了。
文件中有好几张图片和好几行简短的文字。
第一章图片备注的是棉北K，是一张手绘的地图，画风粗糙，但关键地点标注得异常清晰。
地图上，一个叫“三岔口”的地方，被红笔重重地圈了起来。
地图下面，是几行字。
【线人代号：老K。】
【描述：三岔口街角卖槟榔，右手小指断半截。】
【接头暗号：日头太毒，有解渴的没？】
他反复默念了三遍，确认完全记住后，他没有直接拔掉U盘。
他点击了U盘里的另一个小程序。
一个骷髅头的图标。
屏幕上的代码飞速滚动，几秒钟后，电脑自动重启。
这是专门用来数据清除的方式，可以在三十秒内彻底清除这台电脑上所有关于他刚才操作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才拔出U盘，放回背包夹层。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朝网吧门口走去。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至少有三道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他。
是刚才坐在不远处的那几个纹身青年。
他们盯上自己这个“外地人”了。
叶小凡没有回头，甚至连脚步的节奏都没有一丝变化。
他只是一个刚上完网，准备回去睡觉的疲惫工人。
他推开门，走出了网吧。
身后的那几道目光，也随之消失。
……
按照地图上的指示，叶小凡穿过了两条污水横流的街道。
他终于找到了“三岔口”。
这里是三条贫民窟小巷的交汇处，更像一个混乱的垃圾场。
人流混杂，气味难闻。
叶小凡的目光，像雷达一样飞速扫过整个路口。
然后，他看到了。
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一把破旧的大黑伞下，坐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
老头面前摆着一个竹篮，里面放着一堆青色的槟榔。
他的头上，戴着一顶几乎要散架的草编斗笠，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就是他。
叶小凡调整了一下呼吸，让自己的神态变得更加憨厚和局促。
他装作一个口渴的工人，慢吞吞地走到摊子前。
“老板……这个，这个咋卖？”他拿起一包用塑料袋装着的槟榔。
老头没有抬头，似乎是睡着了。
过了几秒，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沙哑的数字。
叶小凡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递了过去。
老头伸出一只干枯如鸡爪般的手，接过钱，然后从篮子底下摸出几枚硬币找零。
就在那一刻。
叶小凡看得清清楚楚。
他伸出的那只右手，小拇指，齐根断掉了半截。
所有特征，全部吻合。
叶小凡接过槟榔和零钱，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弯下腰，身体微微前倾，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轻声说道：
“老板，日头太毒，有解渴的没？”
那一瞬间。
老头正在包槟榔的手，停顿了零点一秒。
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
然后，他缓缓地抬起头。
斗笠的阴影下，露出了一双浑浊的眼睛。
那双眼睛上下打量着叶小凡，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成色。
“解渴，可以用嘴，也可以用命。”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清晰，和刚才那个昏昏欲睡的沙哑嗓音，判若两人。
“小兄弟，你想用哪个？”
暗号对上了。
叶小凡的心跳没有加速，反而更加平稳。
他压低声音，同样用极低的声音回答：
“我找一口井，听说这里的水路，只有您最清楚。”
他顿了顿，补充了最后一句。
“一个姓林的朋友介绍的。”
听到“姓林”两个字，老K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
他没有再说话。
只是朝旁边一条漆黑、堆满垃圾的小巷努了努嘴，然后自己先站起身，慢悠悠地走了进去。
叶小凡跟了上去。
老K在一个垃圾桶旁停下脚步，转过身。
“林澈那小子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敢让你这种一点根底都没有的生面孔来找我。”
他开门见山，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满。
“说吧，什么事？”
叶小凡没有一句废话。
他直接掏出手机，点亮屏幕。
屏幕上，是叶小雨那张带着泪痕、充满恐惧的脸。
“我妹妹，三天前被绑过来的。”
“我需要找到她，活的。”
老K凑近手机，眯着那双浑浊的眼睛，仔细看了很久。
然后，他又抬起头，看看叶小凡，咂了咂嘴。
“啧，又是这种货色。”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轻蔑，但更多的是一种司空见惯的麻木。
“看这丫头的模样，干净，漂亮，还是个学生。八成是被网上的高薪招聘骗过来的。”
他顿了顿，吐掉嘴里的槟榔渣。
“这片地界，干这种脏活儿，又专门喜欢这种干净女学生的，只有‘红蝎’那帮畜生。”
红蝎。
叶小凡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要知道她在哪。”
“多少钱？”老K伸出三根枯瘦、发黄的手指，在叶小凡面前晃了晃。
“三万。我只管帮你打听出人被关在哪。是死是活，我不管。”
他瞥了叶小凡一眼，补充道。
“想让我帮你把人从‘红蝎’手里捞出来，价钱另算，而且……我劝你别想。”
叶小凡没有还价。
时间，比钱重要太多。
他二话不说，从背包里直接抽出三沓用橡皮筋捆得整整齐齐的现金，丢进了老K面前那个装槟榔的竹篮里。
“这是定金。”
老K看着篮子里那厚厚的三沓钞票，眼中闪过一抹掩饰不住的贪婪。
他迅速将钱揣进怀里，动作快得不像一个老人。
“有种。”
他重新打量着叶小凡，眼神变了。
“你这副打扮，出手却这么阔绰。小兄弟，你不像是来打工的啊。”
叶小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冷冷地重复了一遍。
“天黑之前，我要知道她的位置。”
“行。”老K点了点头，“回你那个狗窝等着，别乱跑，更别再像这样露富。这地方，比你想象的要复杂。”
说完，他转身就走。
“有消息了，我会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