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车不再废话,默契地加速。七拐八拐,渐渐甩脱镇子的烟火气。水泥路变成坑坑洼洼的泥巴路,两旁是稀稀拉拉的芭蕉林和撂荒的田地。
前车最终在一个鸟不拉屎的旮旯里停下来。几栋歪歪斜斜、墙皮剥落吊脚楼挤成一堆,楼前是片杂草丛生的烂泥地,四周荒草长得比人都高,形成天然的屏障,把这里捂得严严实实。
吊脚楼下戳着几辆同样破旧的面包车和摩托车。十几个面相凶横、叼着烟卷的男人懒骨头似的靠在门廊柱子上,眼神像钩子一样扫着外面。
两辆车一停稳。船哥和矮黑光头先跳下来,冲着吊脚楼上吆喝:“老猫!滚下来!这回的‘货’嫩得能掐出水!”
他又指着铁柱的车,语气带着点儿幸灾乐祸:“可惜蛋子兄弟是个雏儿,强子让他捎来的六只,在哈尼镇弄丢了五只!”
铁柱推门下车,脸上挂着强子手下该有的痞气和贪相,眼神却像探照灯似的飞快扫过全场:地形高低、能跑的道儿、对方多少人、吊脚楼的木头架子......所有信息在他脑子里飞快拼图。
他猛地拉开侧门,一把薅住刘秀英的头发,粗暴地把她拖拽出来。
“蛋子兄弟!轻点儿!轻点儿!”船哥急忙凑过来,心疼地嚷嚷,“哥还没上手呢,别扯坏了!”
“蛋子兄弟?生脸啊?”那个叫“老猫”的干瘦男人从吊脚楼晃悠下来,一双三角眼刀子似的上下刮着铁柱,里头掺着审视和一丝藏不住的戒备。
“强哥临时抓来顶包的,帮着跑腿。”船哥大大咧咧地解释,拍着铁柱肩膀,“可惜是个软脚虾,还能让几个娘们儿跑了......”
“哦?”老猫不咸不淡地哼一声,转向铁柱的车,“强子人呢?”
“强哥临时有事,让我先送一批过来!”铁柱对答如流,语速贼快。
“没事儿!年根儿底下货多,跑几个不打紧。”老猫那双贼眼黏在刘秀英傲人的身段上,满意地咂咂嘴:“嘿,这货真润,你脸太生,货留下,人可以滚了。三万块照老规矩打马大强卡上。”
“谢猫爷......”铁柱躬着身,脚步慢慢往后蹭,却压根儿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时,矮黑光头也哗啦一下拉开另一辆面包车的侧门,连拖带拽地把四个女人弄下车。
船哥舔着脸凑到老猫跟前:“老猫,这丰腴饱满的货色我可盯一路呢,今儿高低得让我先开开荤。咱哥俩带来的四个也不赖,够你使劲祸害的!”
“行行行,你爽完了我照样能上,前后脚的事儿。”老猫虽说是收货的,也不敢太得罪船哥这出货的,只好咧着黄牙,朝矮黑光头旁边那四个姿色尚好的女人走去。
吊脚楼下,那十几个一脸横肉的男人立刻像闻到腥的鬣狗,呼啦啦跟在老猫屁股后头,淫邪的目光在五个女人身上来回舔舐,尤其钉在刘秀英和方瑶身上时,哈喇子都快淌到地上了。
他们地位低,但也门儿清:等猫爷和送货的玩腻了,只要不玩废,他们照样能上去啃几口。
方瑶被粗暴地推进这群人中间,和另外三个女人挤成一团,跟刘秀英一样,被那些黏腻、贪婪、赤裸裸像扒皮一样的目光来回扫荡。
刘秀英恨不得缩到铁柱背后去,可又怕自己这点胆怯坏了方瑶和铁柱的大事。
方瑶低着头,身子佝偻着,学着另三个女人因恐惧止不住的抖。但油腻打绺的刘海底下,那双眼睛却像扫描仪一样,仔细打量着周围环境。
“差不多了...... ”方瑶心中默念。脚下那双沾满泥的破棉鞋里,大脚趾猛地发力,死死顶住鞋尖内侧一个微不可察的硬疙瘩。
那是一个特制的微型紧急信号发射器。为了这一刻,她忍受了非人的肮脏、羞辱和随时暴露的恐惧。
就在老猫眯着三角眼,伸出枯树枝似的老手想捏住方瑶下巴“验货”的瞬间!
“噫呜~噫呜~噫呜~噫呜~噫呜~”凄厉刺耳的警笛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这片荒地的死寂!由远及近,像滚雷一样压了过来。
几辆灰扑扑的民用面包车如同出笼的猛虎,从杂草丛生的土路两边猛地冲出来,轮胎卷起半人高的泥浪,车刚停稳,车门“哗啦”一声被暴力扯开。
“警察......全部蹲下......双手抱头......” 炸雷般的怒吼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十几道矫健身影跃出,动作迅捷,呈扇形把吊脚楼下的人群包成饺子。他们身着便服,但手中黑洞洞的枪口,昭示着不容置疑的身份。
正是方瑶卧底前紧急部署、一直跟着她身上定位器,秘密尾随而来的精锐行动队。
“操!不是叫你们把尾巴夹紧点吗?”
“妈的!省城最近搞什么清拐行动,不会是他们吧......”
人群瞬间炸了窝!惊叫、咒骂、椅子掀翻的稀里哗啦响成一锅粥。前一秒还满眼淫光的男人们,脸唰地没了血色,被巨大的惊愕和本能的不甘所取代。
“干他娘的!”老猫脸上的贪婪瞬间变成亡命徒的狠戾,“抄家伙!跟他们拼了!被抓都得吃花生米!”
“弄死他们!”船哥反应更快,猛地拽开车门,闪电般从座位底下抽出一把自制弩弓。
混乱中,至少有七八个亡命徒不是抱头,而是凶性大发,有的“嗖”地蹿到柱子后,有的就地翻滚找掩体。老猫怪叫一声,竟从后腰拔出一把乌黑锃亮、碗口粗的自制大火铳。
其他人也纷纷从后腰、靴筒里抽出砍刀、匕首,还有两把弩弓也亮了出来。
“嘣!”一声让人牙酸的弓弦爆响,一支粗大的弩箭撕裂空气,带着鬼哭似的尖啸,直扑一个正举枪瞄准的警察。那警察反应快得惊人,侧身一闪,弩箭“笃”地一声深深钉进他身后的车胎里。
“轰!”紧接着是老猫手里那杆大火铳的咆哮。火光刺眼,浓烈的硝烟味呛得人直咳嗽,一大片铁砂像暴雨般呈扇形泼了出去,冲在最前的一个警员闷哼一声,手臂和肩膀瞬间被打成了血葫芦,踉跄着后退。
“开火!压制!保护人质!”行动队长怒吼如雷。
“呯!呯!呯!”清脆的制式枪声终于爆响。精准,致命!一个刚举起砍刀扑上来的打手胸口炸开血花,仰面栽倒。另一个端着弩弓的歹徒肩膀中枪,惨叫着丢了家伙。
战斗瞬间爆发,极其惨烈!自制弩箭、铁砂火铳和制式手枪对射,子弹和箭矢在狭小的空间里呼啸穿梭,击中木板、破车的“噗噗”声,打碎玻璃的“哗啦”声,伤者的惨嚎,亡命徒的嘶吼,警察的指令......混乱如同沸腾的油锅!
方瑶在信号发出的瞬间,身体已经从瑟缩中绷紧。当第一声警笛响起,她猛地抬头,眼中麻木顺从的光瞬间被锐利如鹰隼的锋芒取代。她如同一头蛰伏已久的猎豹,在混乱爆发的第一时间,一个灵巧的滚翻,避开乱飞的流弹和人群,死死护住那三个跟她一起被拐来的女人。
就在这时,铁柱动了。他没帮警察,也没帮人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