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穿过云海,铁柱像个好奇的孩子,扒着舷窗,看下方棋盘般的田野、丝带般的河流逐渐远去。
约莫四小时后,飞机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铁柱跟着人流走出舱门,踏入廊桥的刹那,便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放眼望去,钢铁森林般的摩天大楼直插云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目阳光,巨大的电子屏滚动着炫目的广告。汹涌的人潮车流,喧嚣扑面而来。他见过最繁华的林城,在这磅礴气象面前,仿佛瞬间倒退了二十年。
“我也......一年多没回来了。”安诺站在他身边,望着既熟悉又陌生的都市轮廓,轻轻叹息。安家虽式微,在京都依旧维持着相当的财富与体面。
她定了定神,拉紧铁柱的手,走向一辆出租车。
“师傅,”安诺拉开后门,示意铁柱先上,“西城,润和园。”
司机瞥了眼靓丽的安诺和土气的铁柱,心中嘀咕:去润和园?居然打出租?真是开了眼了......
出租车驶离了钢筋水泥的丛林,最终拐入一片截然不同的天地。高墙大院,古木参天,青石板路取代了喧嚣,空气陡然沉静,带着厚重的历史感与无形的压力。润和园,京都老牌世家盘踞之地。
车子在一扇厚重的黑漆铜钉大门前停下。门楣上悬着古意盎然的“安府”牌匾,两头石狮镇守。
司机忍不住又瞄了眼后座,目光在铁柱那身与环境格格不入的衣着上停了停,收了钱,一溜烟开走了。
铁柱下车,抬头打量。墙高树茂,只露出里面飞檐斗拱的一角。古朴威严扑面而来,却也透着股冷寂,少了桃源村的生机。
“安家根基深厚,祖宅很有年头了。”安诺轻声解释,挽住铁柱的臂弯走向侧门。
侧门虚掩。门后立着个穿管家制服的中年人,面无表情。当他的目光扫过铁柱那身乡土打扮时,刻板迅速转为审视、疑惑,最终沉淀成居高临下的冷淡。
看到安诺,他眼底猛地一颤,失声道:“小......小姐?您......您还活着?”
“忠叔,是我。”安诺微微颔首,挽着铁柱的手紧了紧,“这位是我先生,张铁柱。”
“先生?”忠叔嗓门陡然拔高,刻薄的嘲讽几乎溢出来,“安诺小姐,您说笑吧?这位......张先生,是哪家名门之后?恕我眼拙,京都地界上,张家......可没听说有少爷是这等风采。”
安诺柳眉一蹙,一股冷意散开:“忠叔,注意身份。我的丈夫,轮不到你置喙。开门。”
铁柱倒是一脸平静,仿佛没听出话里的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石狮子和门楣,像在看新鲜玩意儿。这种无视,在忠叔眼里更显粗鄙。
“进去?”忠叔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身体微侧挡住门,“小姐,您离开这么久,安家早已不同往日。况且......”他目光锐利地钉住铁柱,“安府重地,闲人免进......没有拜帖,身份不明,恕难从命......”
“你......”安诺怒火上涌。离家时,忠叔虽古板,尚存恭敬。如今竟敢拦门,直斥铁柱“身份不明”?这背后的家族态度,让她心寒又警铃大作。
“啧,安诺媳妇儿,”铁柱咧嘴笑了,“你这大小姐当的,连个下人都镇不住?”
他这副泥腿子模样配上理直气壮的调调,气得忠叔脸色发青。“放肆......润和园安府,岂是乡下泥腿子能踏足的地方......”
忠叔身上陡然爆出一股凌厉气势,这看门老头,竟是个练家子。“老奴奉家主之命,严谨外人入内——包括您这位......已被除名的前小姐......”
“除名?我?”一股荒谬的寒意瞬间攫住安诺。她耗尽心力寻找破解家族诅咒的法子,甚至豁出命闯鸣沙古城、息壤皇陵......到头来,竟被扫地出门?
“没错。”忠叔语气勉强维持恭敬,身体却寸步不让,“如今家主是您三叔安喆。您消失已久,又开罪索家,家主为平息索家怒火,已将您从族谱除名。”
“三叔?他投靠了索家?”安诺秀眉紧锁。她当家时,安索两家可是死敌。
“三叔在不在?我要当面问他!”安诺声音冰冷。
“小姐,别为难老奴。”忠叔双臂一展,真气鼓荡,摆明了死守。
“啧,” 铁柱咂咂嘴,“京都这么牛?看门大爷都练气?”不过,那点微薄真气在他眼里,跟桃源村保安队差不了多少。
“找死!”忠叔彻底被激怒。奉命镇守侧门,寻常世家子弟也得客客气气叫声“忠叔”,何曾受过这等腌臜气?眼中厉色一闪,枯瘦手掌如鹰爪般探出,带着凌厉劲风,直扣铁柱肩胛!这一抓狠辣老道,寻常人被抓实,肩骨立碎。
安诺脸色微变。此行本想借安家之力抗衡索家,一进门就闹翻实非所愿。
她刚欲上前,却见铁柱眼皮都懒得抬。慢悠悠抬手,五指岔开,像驱赶不识趣的野狗,随手一拨。
“啪!”
一声脆响。忠叔那凝聚了全身真气的手爪,连同他整个人,斜飞出去,“砰”地一声狠狠撞在石狮子底座上,震落簌簌石粉。
“哎哟......噗......”忠叔蜷缩在地,捂着瞬间扭曲变形的手臂,一口逆血喷在青石板上。他惊恐抬头,浑浊老眼里全是骇然。
“劲儿使大了点?这老骨头,不经打啊。”铁柱搓了搓手指,转头对震惊的安诺咧嘴一笑,“安诺老婆,咱们这就进去瞅瞅啥情况。”
“走。”安诺推开侧门。
厚重的门无声滑开,露出安府深宅第一重院落。古朴的青石板路延伸向前,两侧罗汉松在盛夏阳光下投下浓重阴影。忠叔的呻吟被隔绝,门内却是一片死寂。偌大的宅院,不见一个仆役,静得令人心头发毛。
“不对劲...”安诺秀眉紧锁,挽着铁柱的手下意识收紧。
铁柱倒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飞檐斗拱:“嚯,你们家这宅子,气派!就是透着一股邪性......”
话音刚落......
咻......咻......咻......
数道幽暗寒芒,从两侧树冠和回廊暗影中激射而出!角度刁钻狠毒,直取两人周身要害。淬毒弩矢箭头泛着不祥的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