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品烟客
第一幕:岩隙渗血·胎噬枯骨
地底死寂被粘稠的吮吸声刺破。 孽渊之胎表面,暗金银紫的肉膜如同巨大的胃囊缓慢起伏。几根粗壮如蟒、末端裂开口器的污秽肉须,深深扎入上方崩塌岩层的缝隙,贪婪吮吸着渗下的浑浊地下水。另一些稍细的触须,则如同蛞蝓般覆盖在几具半掩的衙役骸骨上,分泌出强酸般的粘液,将枯骨蚀出蜂窝状的孔洞,再将其中的钙质与残留的怨念能量吸食殆尽。
“…养分…稀薄…” “…需要…更多…活物…” 混乱的饥渴意念在肉球内部翻腾。复眼骨爪的千百只复眼漠然转动,倒映着被触须腐蚀得坑坑洼洼的岩壁。肉球深处,那点微弱的大地印记光晕,在污浊能量的挤压下,明灭不定,却依旧顽强地维系着一丝与地脉的共鸣——这共鸣,此刻却成了孽渊感知地表“活物”气息的锚点。
肉膜一阵剧烈蠕动,一条新生的、更加粗壮且布满倒刺的暗紫触须猛地刺向上方一块松动的巨岩!触须尖端口器张开,露出内里旋转的星蚀利齿—— 咔嚓!轰隆! 巨岩被硬生生绞碎、吞噬!一条通往更上层废墟的狭窄通道被强行撑开!冰冷的、混杂着地面血腥气的风,顺着通道灌入地底。孽渊之胎的搏动陡然加快,千百只复眼同时转向那新开的通道,倒映着上方…劫后余生的人间烟火。
第二幕:金膜烙骨·虎魄惊蛰
金窟深渊,死寂被一声压抑的呛咳打破。 赵铁鹰趴在冰冷的金砖上,身体如同被重锤碾过,每一寸骨骼都发出呻吟。焦黑皮肤下的裂痕深处,新生的嫩肉带来钻心的麻痒。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只看到一片刺目的金光——那是散落金砖在孔洞处金膜断杆的微光映照下,反射出的炫目光晕。
他试图撑起身体,右臂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低头看去,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右手掌缘至小臂,皮肤竟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金铜色!细密的、如同金属熔铸冷却后的龟裂纹理遍布其上!更诡异的是,掌心处,一个寸许大小、由纯粹金色能量构成的古老“衡”字印记,正随着他的呼吸明灭生辉!一股沉凝、稳固、却带着无形重压的意念,顺着这烙印的手臂,隐隐传入他的识海。
是那半截插入孔洞的金膜断杆! 昏迷前最后的记忆碎片闪过——金膜蔓延,涟漪抚平邪氛…他猛地扭头看向祭坛基座孔洞。那截覆盖金膜的断杆依旧稳稳插在那里,散发着温润光芒。而他右臂的异变,显然与触碰这断杆有关!
“金骨…烙身?” 他声音嘶哑。试着催动体内力量,丹田却一片空荡,虎煞之力与佛性如同彻底枯竭。唯有右臂那金铜色的皮肤下,隐隐流转着一股陌生而沉重的力量。他尝试将意念沉入掌心那金色“衡”字——
嗡! 一股无形的、山岳般的重压瞬间降临!并非作用于外物,而是…加诸于己身!他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刚撑起半寸的身体猛地被压回地面!金砖都被压出细密裂纹!同时,孔洞处那金膜断杆的光芒也随之亮了一瞬!
“呃!” 赵铁鹰闷哼,冷汗瞬间浸透残破衣衫。这力量,竟是以自身为砣,镇压一方的枷锁之力?!虽沉重无比,却中正稳固,再无半分邪气。
他喘息着,强忍重压散去后的虚脱,目光扫过狼藉的金窟。坍塌的金山边缘,一具被金砖半掩的尸体吸引了他的注意——是周显仁!只剩一具被吸干血肉、如同风干腊肉的皮囊,扭曲的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
“知府…金库…血秤换骨…” 张秀才癫狂的呓语在脑海回响。他挣扎着爬向周显仁的尸骸,焦黑的手指撕开其腰间的锦囊。
哗啦。 几枚散落的金瓜子,一块刻着“周”字的墨玉私印,还有…一张被血污浸透大半、边缘烧焦的残破皮纸。
赵铁鹰抖开皮纸,瞳孔再次收缩。 皮纸材质诡异,似皮非皮。残留的字迹并非墨写,而是用暗金色的粘稠液体书写,透着一股邪异: “…命骨重六两三钱…酉时三刻…城隍庙古井…” “…已收‘定金’…骨重五两二…子时…”(后半截被血污浸没) “…事成…取‘脊骨’…铸‘金枷’…”
落款处,一个模糊的、由扭曲金线构成的兽首印记,散发着冰冷贪婪的气息。
“天命阁!” 一个名字如同冰锥刺入脑海。这金线兽首,与当初王老六暴毙时残留的命书碎片上的印记,如出一辙!这金库,这血秤骨秤,这“换骨”邪术…背后竟有天命阁的影子!而“金枷”二字,更让他瞬间联想到禁锢自身的邪器!
“金枷…脊骨…” 他低头看向自己烙印着“衡”字的右臂,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自己这意外获得的力量,与那天命阁谋划铸造的“金枷”,究竟有何关联?!
第三幕:墨痂搏心·禅钟惊魂
静心庵禅房,晨钟悠扬,却驱不散弥漫的药味与死气。 燕七娘依旧盘坐于蒲团,双目紧闭,气息微弱。慧明师太枯坐其身后,双掌虚按其背心,淡金佛光如涓涓细流,持续浸润着她枯槁的经脉。心口处那墨紫色的焦痂,在佛光滋养下,边缘已生出细密的粉嫩肉芽,缓慢地向中心愈合。左肩的断口也收敛了焦黑,呈现出一种失血的苍白。
一切似乎正缓慢向好。 突然! “咚!” 一声沉闷的、绝非钟鸣的撞击声,毫无征兆地在燕七娘心口深处响起! 如同被重锤擂中心脏!她身体猛地一颤,一口带着墨紫色光点的淤血“噗”地喷出!眉心那凝结的“镇”字血痂骤然亮起刺目的墨光!一股冰冷、森严、带着审判意志的律令之力,毫无征兆地从焦痂深处爆发,瞬间冲垮了慧明师太渡入的佛光!
“呃啊——!” 燕七娘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身体向后软倒! “姑娘!”慧明师太骇然收手,只见燕七娘心口那墨紫焦痂中央,竟浮现出一个极其微小、由纯粹墨光构成的“刑”字篆文!这“刑”字如同活物,在焦痂表面缓缓流转,每一次搏动都引得周围新生的肉芽枯萎发黑!断臂处虽无邪气,皮肤下却隐隐浮现出与心口“刑”字呼应的墨色细线!
“律令反噬…深入髓海…” 慧明师太脸色剧变。这并非诅咒复苏,而是燕七娘以自身血骨刻写“绝律”、强行引动文判之力斩邪的代价!那湮灭的律令并未消失,反而如同烙印,在她心脉深处蛰伏,此刻不知为何被引动!
“当——!” 庵堂方向,真正的晨钟恰在此时敲响。 钟声入耳! 燕七娘心口那流转的“刑”字墨光猛地一滞!仿佛被无形的钟波压制,光芒瞬间黯淡,搏动也缓慢下来。那股爆发的律令反噬之力,如同退潮般缩回焦痂深处。断臂皮肤下的墨线也随之隐没。
“噗…” 燕七娘再次喷出一小口淤血,气息微弱到近乎断绝,却暂时脱离了险境。她依旧昏迷,但眼睫却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眉心紧蹙,仿佛在承受着无尽梦魇。
慧明师太看着那暂时被钟声压制的“刑”字墨印,又望向庵堂方向,眼中忧虑更深。晨钟能压制一时,却非长久之计。这丫头体内埋藏的律令之“刑”,如同悬顶之剑,随时可能再次落下。而静心庵的晨钟…又能为她挡下几回?
青州城的晨光下,暗影已悄然滋长。 地底孽渊触须探向人间烟火,饥渴的复眼倒映生灵。金窟深渊,金骨烙臂引出“金枷”疑云,天命阁的兽首在血污残契上狞笑。禅房之内,墨刑搏心悬顶,晨钟余韵难掩律令杀机。
余烬未冷,新劫已至。金枷的锁链,是否早已缠绕于山河命脉之上?无人知晓,唯见焦土之上,微光与暗痕交织,步步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