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品烟客
那沙哑破碎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深处的寒风，刮过死寂的大厅，带着万古不变的森严与死意。
干尸空洞的眼窝中，那两点微弱幽光牢牢锁定门缝外的陈默，干瘪的嘴唇并未开合，声音却直接震荡空气，形成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语句。
莎依拉瞬间绷紧身体，碧瞳中闪过惊悸，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淡绿色的生命能量在体表本能流转，在这充满死寂的环境里如同黑夜中的灯火般显眼。
陈默心脏亦是猛地一缩，但空明状态强行压下惊惧，大脑飞速运转。这干尸并非依靠声带发声，而是以某种残存的意念或能量震动空气！它还能活动，并保有某种程度的意识？是执念？还是某种基于遗迹能量的……机关傀偶？
“前辈息怒。”陈默稳住心神，并未立刻后退或攻击，而是保持着警惕，透过门缝沉声回应。他刻意运转起一丝得自星枢的纯净星辉气息，同时收敛起所有邪元和暗源的力量，以示并无恶意，且与巡天司可能存在渊源。“我等并非有意擅闯禁地，实为被强敌追杀，误入此地，只为寻一条生路。”
那干尸头颅微微歪了一下，关节发出“咔吧”的轻响，空洞的眼窝中的幽光似乎闪烁了一下，仿佛在“审视”陈默身上那丝微弱的星辉。
“…星辉…之力…”干尸的声音依旧破碎，但其中的杀意似乎减弱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老的疑惑，“…如此…微弱…驳杂…非我…巡天…正统…”“…尔等…是何人…？外界…今夕…何年…？”
它果然对星辉有反应！而且似乎沉眠于此太久，对外界时光流逝毫无概念。
陈默心中微动，谨慎答道：“晚辈陈默，乃一仵作，机缘巧合获一丝星枢传承。这位是莎依拉，来自南方丛林部落。我等所在之世，距上古巡天司鼎盛之时，恐已过去漫长岁月。前辈所称‘第七观测队’、‘初陨之地’，如今知晓者恐怕寥寥。”
“仵作…？部落…？漫长岁月…？”干尸似乎陷入了某种困惑，佝偻的身体僵硬地转动，扫视了一眼周围破败死寂的大厅，那两点幽光剧烈闪烁起来，沙哑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与…疯狂？
“…都…死了…”
“…队长…副官…观测员…战士们…”
“…为了…堵住‘喉舌’…都…湮灭了…”
“…只剩我…‘记录者’泽鲁…凭借…‘魂灯’…残喘…”
“…记录…灾难…等待…后来者…”
“…等待…太久…太久了…”
它名为泽鲁？是这座前哨站最后的记录者？依靠那盏青铜灯盏（魂灯）维持着残存的一丝意识不灭？
陈默看向石台上那盏昏黄的灯盏，灯油似乎即将燃尽，光芒摇曳不定。难怪它的气息如此微弱。
“泽鲁前辈，”陈默尝试着沟通，“您说等待后来者？所为何事？”
干尸泽鲁猛地转过头，幽光再次锁定陈默：“…告知…真相…”
“…警示…灾难…”
“…‘喉舌’…从未…真正…被封印…”
“…我等…牺牲…只是…暂时…遏止…”
“…它的…苏醒…是…必然…”
“…而…叛徒…加速了…一切…”
叛徒？陈默心神一震，立刻联想到天命阁！“叛徒？您是指？”
“…那些…背弃…誓言…追逐…虚无不朽…的…堕落者…”泽鲁的声音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与厌恶，“…他们…窥探…‘喉舌’之力…试图…掌控…他们…无法理解的…恐怖…”
“…正是他们…的…一次…疯狂…实验…引动了…‘喉舌’…前所未有的…躁动…”
“…才导致…最终…的…失控…与…毁灭…”
果然！天命阁（或其前身）的疯狂行径，在远古时代就曾引发过大祸！
“那些叛徒，现在自称为‘天命阁’。”陈默沉声道，“他们仍在活动，并且，正在试图寻找并夺取像‘星枢’这样的远古遗物。”
“…星枢？！”泽鲁的幽光骤然亮了一瞬，情绪激动起来，“…你们…见过…‘星枢’？哪一块？是否…完好？”
“是一块残片，位于上方一处溶洞，似乎处于沉睡状态。但此刻，正有一名天命阁的强者在试图攻击并夺取它。”陈默如实相告。
“…愚蠢！狂妄！”泽鲁发出愤怒的低吼，“…惊扰…沉睡的…星枢…只会…再次…引来…‘喉舌’的…注视！”
“…必须…阻止他！”
它猛地抬起一只干枯的手，指向大厅一侧墙壁。那里悬挂着一面巨大的、布满裂纹的青铜镜，镜面早已模糊不清。
“…‘窥天镜’…残骸…仍能…模糊…映照…附近…区域…”
“…让我…看看…”
泽鲁干枯的手指艰难地掐出一个法诀，一点微弱的幽光自指尖没入青铜镜。
嗡…
青铜镜表面荡漾起水波般的纹路，模糊的景象开始浮现——正是上方那处星枢所在的溶洞！
景象模糊不清，且不断晃动，但依稀可见：黑袍人悬浮于空，周身缭绕着浓烈的黑红色诅咒能量，双手不断打出一道道污秽的符印，轰击着水晶平台周围一层摇摇欲坠的星辰光幕（星枢残片自主激发的最后防御）。光幕上裂纹密布，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来不及了…”泽鲁声音急促，“…他的力量…污秽…却…强大…”
“…星枢…沉睡太久…防御…即将…被破…”
陈默心头一紧。若星枢被夺，后果不堪设想！
“前辈！可有办法阻止？或者，是否有其他路径可以离开此地？我等或许能设法干扰或求援？”陈默急声道。
泽鲁空洞的眼窝转向陈默，幽光闪烁不定，似乎在下某个决心。
“…有…一条…古老…的…应急通道…”
“…直通…外界…”
“…但…通道…入口…就在…这大厅之下…”
“…需要…能量…启动…”
“…而我…的‘魂灯’…即将…熄灭…”
“…仅存的…能量…只够…开启…一次…”
它顿了顿，声音变得无比严肃：
“…外来者…”
“…我…无法…完全…信任…你们…”
“…但…眼下…别无…选择…”
“…以…你们…身上…的…星辉…起誓…”
“…出去后…必须…将…此地…所见所闻…尤其是…叛徒…‘天命阁’的…阴谋…以及…‘喉舌’…终将苏醒的…预警…告知…当今…巡天司！”
“…否则…我…泽鲁…即便…彻底…湮灭…也会…诅咒…你们…”
话音未落，上方隐约传来一声剧烈的轰鸣！青铜镜中的景象剧烈晃动，那星辰光幕彻底爆碎！黑袍人狂喜的身影扑向了光芒黯淡的星枢残片！
“…没时间了！”泽鲁嘶哑道，“…起誓！然后…到…石台…这边来！”
陈默与莎依拉对视一眼，没有任何犹豫。
“我陈默（莎依拉），以自身之名与星辉起誓，必将此间一切告知巡天司，预警灾难，对抗天命阁！”两人齐声道。
“…好…”
干尸泽鲁那干瘪的脸上，似乎扭曲出一个极其艰难、堪称恐怖的“笑容”。
它猛地将那只一直按在石台破损机械装置上的干枯手臂，狠狠地向下一按！
咔嚓！轰隆——
石台连同其周围丈许范围内的地板，猛地向下沉去！露出一个漆黑、散发着古老机油和能量气息的洞口！
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洞口中传来！
“…走！”
泽鲁发出一声最后的、解脱般的嘶吼，它眼眶中的幽光瞬间黯淡下去，佝偻的身体彻底僵住，仿佛最后一丝执念也随之消散。
那盏青铜魂灯，灯火猛地跳动了一下，彻底熄灭。
整个大厅，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只有脚下那深不见底的通道，传来巨大的能量轰鸣声，吸力骤然加大！
陈默和莎依拉再也无法稳住身形，瞬间被吸入那漆黑的通道之中，向下急速坠去！
在最后的光亮消失前，陈默似乎看到，上方崩塌的溶洞方向，一道笼罩在狂暴黑红色能量中的身影（黑袍人），手持着黯淡的星枢残片，正发出愤怒和不甘的咆哮，试图冲向这边，却被突然加剧的空间震荡和遗迹本身的防御机制暂时阻挡……
下一刻，无尽的黑暗和高速下坠的失重感吞噬了一切。
第二百零一章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