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品烟客
石门之后，并非预想中的绝对黑暗。
当陈默抱着莎依拉，率先踏入那拱形门扉的阴影时，一股远比外界湖水更加冰冷、干燥、带着金属与尘埃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紧随其后的朔风，背负着一名卫士，也迈了进来。
门内是一条宽阔的、向下倾斜的甬道。甬道两侧的墙壁，并非天然岩壁，而是某种暗沉的青铜色金属铸就，上面蚀刻着密密麻麻、复杂到令人眼晕的星辰轨迹图与几何符文。这些图案并非死物，其中一些关键的线条和节点，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蓝色幽光，提供了甬道内唯一的光源，也将众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连身后瀑布湖泊的轰鸣声，在石门入口处便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变得遥远而模糊。只有几人沉重的呼吸声、脚步声，以及星辰核心搏动的微鸣，在这条仿佛通往地心深处的金属甬道中回荡。
一种难以言喻的庄严、肃穆、以及万古死寂的氛围，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里……是什么地方？”朔风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带着震撼与警惕。他身为守夜人，见识过不少古老遗迹，但从未感受过如此纯粹而厚重的、属于某个极高文明造物的气息。墙壁上的星辰图纹，与他所知守夜人传承中的某些古老符号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复杂、深邃。
陈默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胸膛内，星辰核心正与这片空间产生着强烈的共鸣。不是之前星枢碎片那种灼热的吸引，而是一种……回归母体般的悸动与悲凉。空明状态在这里非但没有受到压制，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敏锐，仿佛这片金属空间本身就在放大他的感知。
他能“听”到墙壁内那些微弱能量流动的潺潺声，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比尘埃更细微的古老能量粒子。
“巡天司……”陈默低声呢喃，印证了之前的猜测。这里，极可能就是那星骸古灵所属的、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远古组织——“巡天司”的一处遗迹！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莎依拉。她的呼吸依旧微弱，背后的伤痕在星辰之力的暂时压制下没有恶化，但生命力的流失仍在持续。必须尽快找到能救治她的东西。
“继续走。”陈默当先迈步，沿着向下倾斜的甬道前行。星辉自他体表自然流淌，比墙壁的幽光更亮，驱散着前方的阴影。
甬道很长，一路向下，两侧的星辰图纹不断延伸、变化，仿佛在无声地讲述着某个宇宙的诞生、运转与寂灭。偶尔能看到一些侧向的、紧闭的金属门扉，门上有着更加复杂的锁闭结构，有些还残留着暴力破坏的痕迹，但都被强大的能量封印重新封死，无法开启。
空气中开始出现一些散落的、非自然的杂物。
一些早已腐朽、一碰即碎的织物碎片，颜色难以分辨。
几块断裂的、材质非金非木的武器残骸，断面光滑，仿佛被某种极致的力量瞬间切断。甚至……在一些角落，能看到几具倚靠在墙边的骸骨。
这些骸骨与外面菌林中的截然不同。它们身上覆盖着与墙壁同源的青铜色金属甲胄碎片，虽然破损严重，但依旧能看出其精湛的工艺与强大的防护能力。骸骨的姿态各异，有的保持着战斗姿势，手中紧握着断裂的兵刃；有的则蜷缩在角落，仿佛在抵御某种无形的冲击；还有的倒毙在那些紧闭的门扉前，似乎试图打开它们。
无一例外，这些骸骨的骨骼都呈现出一种晶莹如玉的质感，隐隐散发着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历经万古而不腐。它们的死因似乎并非物理伤害，因为骨骼上大多没有明显的断裂痕迹，更像是……能量被瞬间抽干，或者灵魂被直接湮灭。
陈默在一具较为完整的骸骨前停下。这具骸骨靠坐在墙边，头颅低垂，身上甲胄相对完好，胸前佩戴着一枚已经黯淡无光、但图案清晰的徽章——正是那星辰与盾牌的标志，与黑沙堡老者的地图、以及外面那些远古守夜人遗骸上的徽记一模一样，只是工艺更加古老、精美。
在这具骸骨的手边，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打开的金属盒子。盒子内部有着柔软的衬垫，但里面空无一物。而在盒子旁边的地面上，用某种尖锐物刻划着一行娟秀而急促的古老文字：
“星轨崩，司陨，墟噬……归寂……”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带着无尽的绝望与终结之意。
星轨崩……司陨……墟噬……
这三个词，如同三把重锤，狠狠敲在陈默的心头。与星骸古灵留下的信息相互印证，勾勒出一幅模糊而恐怖的图景：维系某种秩序的“星轨”崩溃，巡天司随之陨落，而毁灭他们的，正是那名为“墟”的存在！
朔风也看到了这行字，他虽然不识古文字，但那骸骨姿态和残留的绝望气息，让他也能感受到一股寒意。
“他们……是这里的守卫？全都死在了这里？”朔风声音干涩。
陈默沉默地点了点头。他伸出手，轻轻拂过那枚星辰盾牌徽章，一股源自同宗同源的悲戚感涌上心头。这些远古的先辈，在此喋血，是为了守护什么？对抗什么？
他没有动这具骸骨和任何遗物，保持着对逝者最基本的尊重。他抱着莎依拉，继续前行。
越往深处走，空气中残留的能量乱流越是明显，甚至能偶尔看到墙壁上残留着巨大的、非利爪或兵器造成的撕裂痕迹，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巨力硬生生扭曲、扯开。一些区域的星辰图纹永久性地黯淡、断裂，使得甬道内的幽光也变得不稳定，明暗闪烁。
终于，在走过一个巨大的、如同被暴力轰击出的缺口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他们走出了甬道，来到了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广阔空间。
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被掏空的山腹，但其规模远超想象，穹顶高悬，没入黑暗，看不到顶端。空间的中心，并非实地，而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垂直深渊，深渊边缘由厚重的青铜金属构筑，延伸出八条宽阔的金属桥梁，连接着四周环状的平台。
而最令人震撼的，是悬浮在深渊正上方的一个庞然大物！
那是一个残破的、如同山岳般巨大的金属造物！其主体呈不规则的梭形，表面覆盖着厚重的、布满伤痕与烧蚀痕迹的青铜装甲，装甲上同样蚀刻着无尽的星辰符文。它的一侧严重破损，露出内部错综复杂、如同城市街道般宏大的金属结构，无数断裂的管道和能量线路垂落下来，如同巨树的气根。一些部位还在偶尔闪烁着微弱的、如同临终喘息般的电火花。
这残骸静静地悬浮在深渊之上，散发着亘古、苍凉、以及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它就像一头战死沙场、却依旧不肯倒下的星空巨兽，以其残躯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与悲壮。
陈默胸膛的星辰核心，在这一刻跳动得无比剧烈，仿佛要破体而出！一种源自血脉、源自灵魂深处的呼唤，从那巨大的残骸中传来！
“这是……什么？”朔风仰着头，张大了嘴巴，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眼前的景象，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这绝非人间应有的造物！
陈默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巨大残骸的底部，靠近核心区域的位置。那里，有一个相对完好的、如同祭坛般的平台。平台上，树立着一根粗大的金属柱，柱顶托着一个约莫房屋大小、布满了复杂接口和能量管道的球形装置。
那球形装置通体暗蓝，表面布满了星辰般的刻痕，此刻，正散发着与陈默胸膛星辰核心同频共振的、稳定而柔和的辉光！
它没有损坏！它还在运转！
空明状态清晰地告诉陈默，那球形装置，正是整个遗迹，乃至外面那片区域星辰能量的源头与枢纽！它散发出的能量波动，精纯、浩瀚、充满了生机与秩序，与墟能的死寂毁灭截然相反！
这，就是星骸古灵提到的“星核”之一？还是……巡天司的某种动力核心或控制中枢？
而更让陈默心跳加速的是，他怀中的莎依拉，在接触到那球形装置散发出的柔和辉光时，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惨白的脸色似乎恢复了一丝极淡的血色！
这辉光，对她的伤势有益！
“那里！”陈默指向那中心平台的球形装置，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能救莎依拉！”
他没有丝毫犹豫，踏上了连接着中心平台的一条金属桥梁。
朔风紧随其后。
桥梁宽阔而坚固，下方就是那吞噬一切光线的无尽深渊，走在上面，需要莫大的勇气。
就在他们走到桥梁中段，距离那中心平台和散发着辉光的球形装置仅有百步之遥时——
异变陡生！
嗡！
一阵低沉的能量嗡鸣，自那球形装置中响起！
紧接着，平台上、周围的金属墙壁上，那些原本只是微弱呼吸的星辰图纹，骤然亮起了刺目的红光！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如同金属摩擦的警告声，回荡在整个巨大的空间内，使用的是那种古老的巡天司语言，但陈默却能直接理解其意：
“检测到未授权生命接近核心‘星枢’！”
“检测到高浓度墟能污染残留！”（警告声似乎重点扫描了陈默的右臂和莎依拉背后的伤痕）
“启动……防御协议！”
嗤嗤嗤——！
平台周围，以及他们脚下的金属桥梁两侧，瞬间升起了数十个碗口大小的发射口，幽深的炮管内，凝聚起令人头皮发麻的毁灭性能量光芒！
冰冷的炮口，齐齐锁定了正在桥梁上进退维谷的陈默五人！
第二百三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