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亚离开后的黑鸦堡,仿佛连空气都沉闷了几分。堡垒的修复工作仍在继续,但那种大战胜利后的亢奋与喧嚣,已然被一种更加务实、甚至带着些许疲惫的平静所取代。人们清理着废墟,埋葬着死者,努力在伤痕累累的家园上重建生活,眼神中少了狂喜,多了劫后余生的沉静与对未来的审慎。
李明和艾拉,这两位仅存的、还能自由活动的“堡垒守护者”,则在这种平静的表象下,各自消化着内心的波澜与身体的创伤。
李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分配给自己的房间里,专注于恢复和适应。他右手的异状依旧,玉石般的质感与温热的搏动感并存,但那种与秩序之力深度融合带来的“清晰感知”已趋于稳定,成为了他新的常态。他不需要刻意激发,便能隐约感知到周围能量的流动与生命的脉动。脑海中的解析系统也终于从紊乱中恢复过来,虽然能量储备依旧低得可怜,大部分功能模块仍处于黯淡的休眠状态,但至少核心的“感知强化”与基础的“信息分析”能力可以勉强调用,只是每一次使用都会带来精神上的剧烈消耗和右手的隐隐刺痛。他像是一个刚刚获得精密仪器却电量不足的操作员,必须小心翼翼地规划每一次“开机”。
艾拉则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熟悉她的新装备——【不动如山】臂铠之上。她在堡垒边缘寻了一处僻静的空地,日复一日地练习。佩戴臂铠的右臂挥动【裂石者】战斧,动作从一开始的略显滞涩,到后来的流畅迅猛。她反复试验着臂铠的能力:那层凝练的土黄色光晕提供的卓越防御,以及挥拳时引发的、范围虽小却冲击力可观的震荡波。她不再执着于寻找一面新的盾牌,而是开始思考如何将这种攻防一体的特性,融入到全新的战斗风格之中。每一次挥汗如雨的练习,都让她眼中那份因失去而生的迷茫褪去一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内敛、更加坚定的锋芒。
然而,这种相对平静的恢复期,并未持续太久。
一个雾气弥漫的清晨,一名风尘仆仆、穿着厚实北地皮袄、脸上带着冻伤痕迹的信使,在两名黑鸦堡斥候的护送下,踉跄着冲入了堡垒大门。他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的,手中紧紧攥着一封用某种韧性极强的兽皮鞣制、以暗红色火漆封缄的信函,火漆上烙印着一个咆哮的野蛮人侧脸徽记——哈洛加斯的标志。
消息如同落入干柴的火星,瞬间引燃了堡垒高层的紧张气氛。信使被直接带到了马库斯队长的指挥所。
不久之后,李明和艾拉被同时召见。
当他们走进那间依旧带着硝烟和地图气息的指挥所时,马库斯正背对着他们,站在一张摊开的、描绘着北方广袤区域的地图前。那封来自哈洛加斯的信函,就放在地图旁边,暗红色的火漆已经被打开。
马库斯转过身,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没有寒暄,直接拿起那封信,声音低沉而严肃:
“哈洛加斯的求援信,通过三个信使接力,穿越了被怪物封锁的区域,才送到我们手上。”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李明和艾拉,“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糟糕得多。”
“巴尔的腐蚀在北方蔓延的速度远超预期。”马库斯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哈洛加斯所在的位置,“不仅仅是怪物数量的增加,更可怕的是腐蚀对大地和生灵的影响。山脉在‘患病’,河流变得污浊,连一些强大的野蛮人战士,也在低语和噩梦中逐渐被侵蚀心智,变得狂暴易怒,甚至……倒戈相向。”
他的手指划过哈洛加斯周边区域:“几个主要的野蛮人部族,因为对抵抗方式和对世界石碎片态度的分歧,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内部分裂。主战派、保守派、甚至……可能出现了暗中投靠巴尔的叛徒。哈洛加斯本身,现在就像一座被内外夹击的孤岛,情势岌岌可危。”
指挥所内一片寂静,只有马库斯沉重的声音在回荡。
“信中还提到了……世界石碎片。”马库斯的目光刻意在李明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哈洛加斯的智者认为,巴尔如此疯狂地进攻,不仅仅是为了毁灭,更是为了寻找并污染那些散落在世界各处的碎片。他们认为,在哈洛加斯附近,或者在那片被诅咒的土地深处,可能存在着与世界石力量共鸣的关键之物,或是碎片本身。这或许是阻止巴尔的关键,也是……彻底治愈某些深层腐蚀的唯一希望。”
李明的心脏猛地一跳。世界石碎片!他右手的温热搏动感似乎也清晰了一瞬。这与他之前的遭遇、与他右手的异变、与他脑海中解析系统的来源,隐隐构成了某种联系。北行之路,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要与此纠缠。
马库斯将目光从李明身上移开,看向两人:“黑鸦堡刚刚经历大战,元气未复,无法提供大规模的军事支援。但是,我们不能坐视北方陷落。一旦哈洛加斯被攻破,巴尔的兵锋将毫无阻碍地指向南方,届时,我们将面临比这次围城恐怖十倍的灾难。”
他拿起桌上的信函,郑重地递向李明和艾拉。
“因此,我以黑鸦堡指挥官的名义,正式委托你们,代表黑鸦堡,前往哈洛加斯。”
“你们的任务有三:第一,传递黑鸦堡的友谊与有限的物资支援信息;第二,利用你们‘独特’的能力和经验,协助北方抵抗巴尔的腐蚀,尤其是……应对那些常规武力难以处理的诡异状况;第三,尽可能查明世界石碎片的相关线索,评估其重要性。”
马库斯的独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我知道你们现在状态并非最佳,队伍也……不完整。但时间不等人,北方的局势每天都在恶化。你们在黑鸦堡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也展现了应对非常规威胁的能力。这个任务,非你们莫属。”
他挥了挥手,一名副官捧上来几个准备好的行囊。
“这里面有更详尽的北方地图,标注了已知的安全路线和危险区域;有哈洛加斯和几个主要野蛮人部族的通行凭证;还有一些特制的御寒药剂、抗腐药膏,以及……对付冰霜和亡灵生物可能用到的圣水与附魔武器。”
马库斯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前路艰险,远超黑鸦堡。巴尔的力量在北地更加猖獗,环境极端恶劣,人心……也可能比恶魔更加难测。保重。”
李明和艾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以及一丝被使命点燃的决意。他们接过行囊和信件,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整个南方世界的期望。
北境的召唤,已然吹响了号角。无论前方是刺骨的寒风,还是扭曲的魔影,他们都必须再次踏上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