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一月十四,午时,黑风山脉东南,哑谷】
夏衍昏迷前那一道净化邪祟的乳白光柱,如同划破厚重乌云的一线天光,虽短暂,却为这死寂的山谷带来了一丝不容玷污的凛然之气,也将幽影教那如潮水般汹涌的攻势,硬生生逼退了片刻。然而,当光柱消散,孩子那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气息呈现在众人眼前时,这用巨大代价换来的短暂喘息,便立刻被更深沉的绝望所取代。
谷口,那由乱石和枯木仓促垒起的屏障后方,宁休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岩壁,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他左肩的旧伤因方才激烈的搏杀而再次崩裂,暗红色的血迹透过破烂的衣衫不断渗出,带来一阵阵夹杂着邪毒阴寒的刺痛。右腿的麻木感也愈发沉重,几乎让他难以站稳。文宫之内,原本如溪流般的文气,此刻已近乎干涸,只剩下几缕游丝般的气息在艰难地维系着,对抗着体内不断侵蚀的邪毒。疲惫,如同无形的枷锁,缠绕着他的四肢百骸,每一次呼吸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他的目光,越过简陋的屏障缝隙,死死地盯着谷外。那名手持骷髅的唤灵使,正脸色阴沉地指挥着剩余的五名黑袍教徒。他们并未再次贸然强攻,而是分散开来,呈半圆形将谷口牢牢封锁,同时有人正在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之前滚木礌石造成的阻碍。那尖锐刺耳的骨笛声,如同恶鬼的催命符,依旧在山谷间回荡,预示着更多的敌人正在不断汇聚而来。形势,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更加危殆!
“宁先生……小公子他……”老族长石坚在石磊的搀扶下,颤巍巍地凑近,苍老的脸上满是焦虑与愧疚。他看着被婉娘紧紧抱在怀中、面色如纸的夏衍,声音哽咽**,“都怪我们……连累了小公子……耗尽了神力……”
宁休缓缓摇头,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不关你们的事。是小衍……他自己的选择。”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对夏衍伤势的担忧中挣脱出来,目光扫过谷内:十几名村民,大多带伤,此刻都蜷缩在山谷深处的岩石后面,脸上写满了恐惧与无助。仅有的几名还能行动的青壮,也个个挂彩,眼神中充满了疲惫与茫然。食物(那些刚挖出的地薯)所剩无几,草药(止血藤)更是几乎用尽。这哑谷,看似隐蔽,实则是一处绝地!一旦谷口被彻底封锁或攻破,他们将无处可逃**!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在敌人援兵赶到之前,找到一线生机**!
宁休强忍伤痛,挣扎着站直身体,目光再次投向那陡峭如刀削斧劈的谷壁。山谷三面环山,岩壁高耸入云,光滑潮湿,布满了滑腻的苔藓,莫说是这群老弱病残,便是他全盛时期,也绝难攀爬。唯一的出口,就是此刻被重兵封锁的谷口**。
难道……真的无路可走了吗?
就在宁休心不断下沉之际,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了山谷最内侧、那片之前生长着地薯和止血藤的山壁上。那里,岩层的色泽似乎与周围有些细微的差异,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隐约泛着一种极其微弱的、不同于普通岩石的哑光。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蓦然涌上宁休心头——那是……寂星银魄矿脉特有的能量波动!虽然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但对于刚刚从矿脉核心逃出生天的宁休来说,这种感应绝不会错**!
难道……这条矿脉的支脉,竟然延伸到了这哑谷之下?甚至……这山壁之后,可能存在着某种与矿脉相连的通道?
这个发现,如同在无尽的黑暗中,陡然擦亮了一根微弱的火柴!希望虽渺茫,却真实存在!
“石坚族长!”宁休猛地转身,眼中重新燃起一丝锐利的光芒**,“你之前说,这哑谷是你们族人采药打猎时歇脚的地方。除了谷口,可还知道有其他隐秘的出口?或者……有没有关于这山谷岩壁之后,有什么特殊之处的传说?”
石坚被宁休突然严肃起来的表情问得一愣,他努力地回忆着,浑浊的眼睛眯了起来。“出口……老朽从未听说过还有别的出口……这山谷三面都是绝壁啊……至于传说……”他沉吟片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倒是……听族里最老的采药人……提起过……说这哑谷……有时候……在打雷下雨的夜里……贴着最里面那面石壁……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像是……水流在石头里唱歌的声音……还说那是……山神爷爷在打鼾……不过……从来没人当真……”
水流在石头里唱歌的声音?山神打鼾?
宁休心脏猛地一跳!这描述,何其相似于他们之前在寂星银魄矿脉核心听到的地脉流动的轰鸣!难道……这面山壁之后,真的存在着一条地下暗河或矿脉裂隙**?!
如果……如果能打通这面山壁……或许……就能找到一条通往生路的地下通道!
然而,这个想法刚刚升起,就被现实的残酷所击碎。眼前的石壁,厚实坚硬,绝非人力可以轻易开凿。他们没有工具,没有时间,更没有足够的力量!更何况,谷外的敌人,绝不会给他们从容开凿的时间!
“呜——嗡——”
就在这时,谷外再次传来一阵更加凄厉尖锐的骨笛声!紧接着,是一片嘈杂的脚步声和嚣张的呼喝声!
“援兵!是教中的援兵到了!”谷外那名唤灵使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与残忍响起**!“里面的蝼蚁听着!速速将那‘梵种’交出!否则,待我等攻破此地,必将尔等抽魂炼魄,一个不留!”
沉重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轰然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最后的时刻,似乎即将到来!
宁休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他回头看了一眼昏迷的夏衍,又看了看身边这些眼巴巴望着他、将最后希望寄托于他身上的村民们。
退路已绝,强敌环伺,内无粮草,外无救兵……难道……真的……别无选择了吗?
不!还有最后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宁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他猛地对石坚和石磊低吼道**:“听着!我现在要尝试做一件事!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你们带着所有人,退到最里面的水潭边,躲到那块最大的岩石后面!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除非我喊你们,否则绝对不要出来!”
“宁先生,您要做什么?”石磊紧张地问道。
“我要……借一借这‘山神’的力量!”宁休目光投向了那面散发着微弱矿脉波动的内侧山壁,语气中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与……一丝微弱的期盼。
他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夏衍与这矿脉之间那神秘莫测的联系之上!他要赌一把!赌这面山壁之后,真的有路!赌夏衍那沉睡的净化本源,能够再次引动这古老矿脉的回应!
成败,在此一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