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吹拂着池边的垂柳,枝条轻晃,搅乱了一池春水。
夜离的怀抱带着南疆檀香的清冽,将萧彻整个人裹住。他的下巴抵在萧彻的发顶,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脊背,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萧彻没有挣扎,只是将额头抵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心底那片因帝王敲打而生的寒凉,竟缓缓散去了几分。
他甚至生出一丝奢望,若是真能如夜离所说,抛开这深宫朝堂的枷锁,去南疆看漫山凤凰花,该有多好。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萧彻猛地回过神,想要推开夜离,却被对方攥住了手腕。他抬眸,便撞进夜离那双含笑的眼眸里,带着几分戏谑,几分纵容,竟丝毫没有要避讳的意思。
下一秒,脚步声在不远处戛然而止。
萧彻转头望去,只见萧洵站在柳树下,一袭墨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的脸色惨白如纸,目光死死地盯着两人相握的手,以及夜离揽着萧彻的手臂,眸底翻涌着惊涛骇浪,有震惊,有怒意,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
那目光太过灼热,烫得萧彻心口一紧,他用力挣开夜离的手,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你放开。”
夜离却偏不松手,反而俯身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躲什么?他看便看了,横竖我护着你。”
话音落下,他抬眼看向萧洵,唇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弧度,握着萧彻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萧洵的拳头死死攥紧,指节泛白,骨节咯吱作响。他看着萧彻苍白的侧脸,看着夜离眼底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前世刑场的飞雪,今生御花园的暖阳,两幅画面在他脑海里交织重叠,刺得他双目赤红。
他踉跄着上前一步,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七弟……”
萧彻抬眸看他,眼底的慌乱早已敛去,只剩下惯有的疏离与淡漠:“三皇兄怎么会来这里?”
这声“三皇兄”,生疏得像是隔着千山万水,瞬间将萧洵心头翻涌的情绪,浇得透凉。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想质问夜离为何对萧彻如此放肆,想问问萧彻是不是真的要抛下这一切,跟他去南疆,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句干涩的诘问:“你就这么……信他?”
信他一个来自南疆的外人,信他那句虚无缥缈的“带你走”,却不信自己这颗赎罪的、滚烫的真心。
萧彻闻言,沉默了片刻。
他看着萧洵眼底的痛楚与不甘,忽然觉得有些荒谬。
前世的背叛,今生的纠缠,萧洵的这份执念,到底是为了赎罪,还是为了满足他自己?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抽回自己的手,声音平静无波:“三皇兄若是无事,便请回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夜离适时地抬手,替萧彻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动作自然又亲昵:“这里风大,我送你回王府。”
萧彻没有拒绝,只是对着玄七的方向淡淡道:“推我过去。”
玄七快步上前,推着轮椅缓缓转身,朝着宫门的方向而去。
夜离跟在身侧,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看向萧洵,唇角的笑意冷了几分,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三殿下,有些东西,不是你的,终究强求不来。”
萧洵僵在原地,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看着那抹红衣与那道清瘦的身影渐渐走远,直至消失在御花园的尽头。
风依旧吹着,垂柳依旧晃着,池水依旧泛着涟漪。
可他的世界,却像是骤然静止了。
指尖的温度一点点褪去,心口的疼痛却愈发清晰。
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一步错,步步错。
前世如此,今生,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