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国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离那片漆黑的裂缝不过一寸。陈建国被拽进去的地方只剩下一缕淡蓝的光丝,在空中晃了两下,像风里快灭的火苗,然后断了。他喉咙动了动,没出声,只是把怀里两个还在抽泣的孩子搂得更紧了些。
双胞胎的小脸贴着他胸口,一热一凉地蹭着,鼻涕眼泪全抹在他衣领上。他低头看了眼,想笑,结果嘴刚咧开,眼角就酸了一下。
就在这时候,院墙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不是零散的那种,是整整齐齐的,像是训练过的队伍走正步。紧接着,几道灰影从四面墙头翻进来,落地无声,动作利落得像猫。他们穿着统一的深灰制服,袖口别着金属牌,胸前挂着某种仪器,不像是公安,也不像部队。
带头那人站定在院子中央,抬手一挥,其他人立刻散开,围成一圈,枪口朝天,没人说话。
赵建国没动,也没松手。他知道这时候哪怕眨一下眼,都可能被人当成破绽。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公文包,啪地一声打开,抽出一份红头文件,举起来对着他。
“根据《国家特殊科技事件应急条例》第十三条,现依法启动‘历史观察员协议’,对编号SS-1955-001时空波动源实施接管。”
赵建国盯着那份文件,目光扫过抬头——“中央特别科技事务管理局”,落款日期写着三天后。
他心里咯噔一下。
这人不是来抓他的,也不是来抢孩子的。他们是知道未来的人。
“你是谁?”他问,声音有点哑。
“特勤队长。”那人收起文件,站得笔直,“我们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
赵建国冷笑了一声:“等我?我连自己是怎么穿过来的都没搞明白,你们倒先排好队了?”
特勤队长没接话,而是抬起左手,手腕上的终端亮了一下。一道投影直接打在半空,画面一闪,出现的是赵建国第一次签到那天的场景——他站在四合院门口,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粮票,头顶阳光正好,系统提示框弹出来,写着“签到成功”。
时间、地点、能量频率,分毫不差。
“这不是监控录像。”特勤队长说,“这是‘文明见证者’原型机激活时留下的数据残影。而你,是唯一能唤醒它的人。”
赵建国愣住了。
他一直以为这系统是随便给的福利工具,顶多算个穿越者标配。可现在听这意思,他手里的东西,根本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玩意儿。
“所以你们管我叫首长?”他挑眉。
“是。”特勤队长突然单膝跪地,右手抬至额角,行了个标准军礼,“奉命保护最终观察员,请指示!”
院子里静了几秒。
赵建国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抱着孩子往后退了小半步,脑子转得飞快。这些人要是真冲着帮忙来的,干嘛非得搞这套?万一是什么新型洗脑手段呢?
他正琢磨着,头顶那道裂缝忽然嗡了一声,残存的机械臂微微颤动,像是被什么信号刺激到了。
特勤队长立刻起身,回头低喝一句:“稳住能量场!”
他身边一名队员迅速打开背包,拿出一个银灰色的小盒子,按了按钮。一道透明的光罩瞬间撑开,把整个中院罩在里面。那些机械臂碰到光罩,发出滋啦一声,缩了回去。
“这玩意儿能撑多久?”赵建国问。
“二十四小时。”特勤队长说,“但前提是你的系统不主动释放高维信号。否则,它们还会回来。”
赵建国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终端,屏幕已经暗了,但掌心还能感觉到一点温热。
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刚才那个跟我一起的兄弟,他……最后说了句‘小心1978’,你们知道什么意思吗?”
特勤队长脸色微变,眼神闪了一下。
“1978年……”他顿了顿,“是我们档案里标记的‘修正力爆发原点’。高考恢复那天,所有异常数据开始集中。”
赵建国心头一震。
他还记得陈建国临消失前拼命上传的那段加密档案,标题就是《修正力源头:高考恢复日》。原来不是巧合。
“那段数据还在传吗?”他急问。
“在。”特勤队长点头,“但我们接不上。它是用初代协议加密的,只有你能授权接入。”
赵建国咬牙,手指在终端上划了一下,调出共享日志。果然,进度条还在缓慢推进,数据流显示来源是“陈建国终端残影”。
“要保存这段记录,必须接入国家防火墙。”特勤队长递过来一个巴掌大的设备,“我们可以帮你稳定传输,但需要你同意。”
赵建国盯着那个小盒子,犹豫了三秒。
他知道一旦连上去,自己的系统就等于暴露在别人眼皮底下。可如果不连,陈建国拼死传出来的信息可能就这么断了。
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确认。
连接成功的瞬间,终端嗡地一震,屏幕重新亮起。与此同时,头顶的裂缝剧烈抖动,机械臂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一根根缩回黑暗,裂缝边缘开始缓缓闭合。
“成了?”赵建国抬头。
“暂时。”特勤队长收起设备,“数据已备份,但根源没除。总工那边一定察觉到了。”
赵建国点点头,终于松了口气,把双胞胎轻轻换了个姿势。两个孩子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小脸贴在一起,呼吸均匀。
“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他问。
“没有上级。”特勤队长说,“我们是跨时代编组,专门追查‘文明见证者’下落。二十年前,第一代观察员失踪,系统沉寂。直到你激活信号,我们才定位到这个时间节点。”
“那你们为啥不早来?非得等到人快没了才出现?”
“因为规则。”特勤队长声音低下来,“我们不能提前干预关键节点。每一次介入,都会引发新的修正波。刚才那一跪,已经是违规操作。”
赵建国哼了一声:“还挺讲规矩。”
“规矩保命。”特勤队长看着他,“你也一样。接下来每一步,都不能乱来。”
正说着,赵建国终端又震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新提示跳出来:【历史修正力强度+90%】。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特勤队长已经凑近看了一眼,眉头立刻皱紧。
“这个数值……太高了。”他说,“正常情况下,个体影响不会超过30%。你已经被系统标记为‘高危变量’。”
“所以我现在是个人形炸弹?”
“差不多。”特勤队长严肃道,“而且敌人不会放过你。他们一定会再来。”
赵建国抬头看向天空,裂缝虽然在合拢,但边缘还残留着一丝暗光,像是没擦干净的墨迹。
他摸了摸终端,低声问:“如果下次来的不是机械臂,而是人呢?”
“那就更麻烦。”特勤队长说,“说明他们已经开始用人形载体渗透时间线。”
两人沉默片刻。
远处传来几声狗叫,胡同口有小孩跑过,喊着“吃糖喽”。生活好像一点没变,可赵建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又看了看眼前这支来历不明却自称来帮忙的队伍,忽然觉得有点荒唐。
他一个普通工人,昨天还在为月底粮票发愁,今天就得跟什么“跨时代特勤”讨论时空安全。
“你说你们找了我二十年。”他忽然笑了下,“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我压根不想当什么观察员?我就想安安稳稳过日子。”
特勤队长看着他,没笑,也没反驳。
“你可以拒绝。”他说,“但现在,你怀里这两个孩子,已经成了目标。你退一步,他们就多一分危险。”
赵建国的笑容僵住了。
他低头看着熟睡的脸蛋,手指轻轻碰了碰他们的额头。
暖的,活的,真真实实的。
他慢慢抬起头,声音沉了下来:“那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守在这里。”特勤队长转身挥手,队员们迅速架设设备,有人在院角支起天线,有人调试能量屏蔽器,“我们会建立临时指挥点,直到裂缝完全闭合。”
“然后呢?”
“然后听你的。”特勤队长看着他,“你是主系统持有者,我们只提供支持。行动权在你手里。”
赵建国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问:“你耳朵后面那道疤,是怎么回事?”
特勤队长一怔,抬手摸了摸左耳后。
那道淡蓝色的痕迹,和系统界面的波纹一模一样。
“旧伤。”他淡淡地说,“执行任务时留下的。”
赵建国没再追问。他知道,有些人就算说了真话,也不会把全部真相摆出来。
他抱着孩子往屋檐下走了两步,靠墙站着,抬头望着那道快要合拢的裂缝。
风忽然停了。
院角那台能量屏蔽器发出轻微的滴声,屏幕上的数值开始下降。
特勤队长低头看了眼手表,脸色微变。
“不对。”他低声说,“闭合速度太快了,不是自然修复……”
赵建国刚想问,终端突然剧烈震动,一行红字猛地弹出来:
【警告:外部指令注入,系统权限正在被远程调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