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国把镜子翻过来又翻过去,指腹在背面那几道刻痕上蹭了蹭。灯还亮着,台面反射出一层浅光。他没起身,也没叫人,只是把终端连上分析仪,插进一根数据线。
屏幕闪了一下,跳出登录界面。他输入密码,又刷了一次指纹。系统提示需要辅助验证。他想起刚才陈建国说的话,低头看了眼镜背的划痕,伸手按了上去。
滴的一声,通道开了。
文件夹自动弹出来,标题是“溯源档案·未授权访问禁止”。他点开最近一条记录,时间戳显示为昨天凌晨,正是三胞胎过生日那天晚上。视频缩略图里有三个小脑袋围在蛋糕前,画面清晰得不像家用设备能拍出来的。
他正要播放,门边忽然多了个人。
陈建国站在那儿,手里拿了个玻璃管,里面装着一块紫色晶体。他没敲门,也没打招呼,直接走过来把管子放进分析仪的接口槽。
“这个东西,你见过吗?”他问。
赵建国摇头。
“它最早出现在2035年。”陈建国按下启动键,“名义上是医疗项目,用来治疗战争后遗症。实际上,它是记忆编辑工具。”
分析仪嗡嗡响起来,顶部升起一圈环形投影。画面从2035年开始倒退,像磁带回放。一条淡紫色的信号线沿着时间轴往前爬,穿过几年的数据流,最后停在三个月前——正好是三胞胎开始频繁说奇怪词汇的时候。
“这不是病毒。”陈建国指着投影,“是程序。它不靠空气传播,也不通过血液感染。它走的是意识通路,靠特定频率激活。”
赵建国盯着那条线。“所以孩子那些话……不是预知?”
“是植入。”陈建国声音平,“他们听到的‘未来’,其实是被人提前塞进去的记忆碎片。每次触发条件满足,就会释放一段内容。”
投影切换成脑部模型,三个光点分别对应三胞胎的位置。紫色信号从地下管道进来,经过老式电缆网,最后接入四合院的电表箱。再往后,就是屋里的收音机、灯泡、甚至儿童玩具。
“这些设备都能成为载体。”陈建国说,“只要发出特定波段,就能唤醒目标意识里的代码。”
赵建国突然想到什么。“你说他们被编程……那‘老爷爷教我们画画’这句呢?”
“不是梦。”陈建国点头,“是有意识在远程连接他们。可能是测试,也可能是训练。”
“谁干的?”
“不清楚。”陈建国看着屏幕,“但我知道他们用的是同一个系统——代号‘记忆干扰波’。它的作用不是让人发疯,也不是制造混乱,而是替换真实经历。你觉得是你想的,其实是别人给你安排的。”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
赵建国盯着投影里的电缆路径,脑子里闪过前几天的事。赵星画出量子芯片图纸,赵辰说出鸟巢结构,赵阳补全福娃名字——都不是随口一说,而是某种指令被执行的结果。
“那我怎么办?”他问。
“你能做的只有一件。”陈建国说,“分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他们的能力本身没问题,问题在于来源。如果不能确认一段记忆是否属于他们自己,那就等于把命交到别人手上。”
赵建国沉默了一会。“有没有办法挡住这种信号?”
“有。”陈建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大小的金属片,“屏蔽器原型,还在测试阶段。你现在只能靠观察。注意他们说话的时机,还有情绪变化。如果是自然回忆,语气会连贯;如果是程序触发,会出现短暂停顿,像是卡了一下。”
他话刚说完,投影突然抖动。主屏幕上跳出红色警告:
【检测到第二波能量波动!】
频率数值一闪而过,和上次生日宴时的数据完全一致。
赵建国立刻去看三胞胎房间的方向。门关着,里面没动静。
“他们还没醒。”陈建国盯着分析仪,“但这波信号是冲他们来的。有人在确认装置是否正常运行。”
“能不能反向追踪?”
“不能。”陈建国摇头,“信号经过多重跳转,源头藏得很深。我们现在唯一知道的是,它来自城市内部,而且熟悉这套系统的操作流程。”
投影画面再次更新,显示出整个城区的地下网络模拟图。紫色光点从中心区扩散,沿着老旧线路蔓延。其中一条分支直指四合院所在位置。
赵建国注意到一个细节。“这条线……走的是五十年代的老电网?”
“对。”陈建国说,“越老的线路越容易被利用。没有加密,也没有监控,就像一条没人看守的后门。”
“所以他们专门挑这种地方下手?”
“不只是这里。”陈建国指着其他几个闪烁点,“全市至少有七个区域同时接收到相同频率。我们在看的,可能是一次大规模同步测试。”
警告框还在闪,系统建议立即切断所有非必要电器连接。赵建国起身去拔插头,先把电视、收音机关掉,又拆了灯座上的变压器。
做完这些,他回头问:“他们会受影响吗?现在?”
“不一定。”陈建国看着数据流,“有些人会被激活,有些人不会。要看体内有没有接收模块。三胞胎的情况特殊,他们是主动适配型,响应速度比普通人快得多。”
“什么叫主动适配?”
“意思是他们的大脑天生就能接受这类信号。”陈建国说,“不是被改造的,是本来就具备这种结构。所以才能这么小就学会复杂知识,还能画出未来科技图样。他们的天赋,本身就是漏洞。”
赵建国坐回椅子上,手撑着额头。
“所以你是说,他们越聪明,就越危险?”
“没错。”陈建国看着他,“正因为能力强,才更容易被利用。一个普通孩子听不懂量子力学,自然也不会被相关程序影响。但他们可以理解,所以也能被引导。”
屋外传来一声闷雷,雨又开始下了。
赵建国抬头看向窗外,玻璃上滑下一道水痕。他忽然想起什么,打开终端日志,翻到昨晚的记录。在系统弹出“历史事件预知”警报之前,有一个微弱的数据包先到达——时间差不到两秒,几乎无法察觉。
他放大那段信息,发现内容是一串编码,格式和分析仪识别出的干扰波完全一样。
“这是什么?”他指着屏幕问。
陈建国凑近看了一眼。“反馈信号。”他说,“说明那边收到了响应。三胞胎说出关键词那一刻,对方就知道程序成功了。”
“也就是说……他们在等这句话?”
“不止是等。”陈建国声音低了些,“他们是特意设计了这个场景。生日宴,蜡烛,全家都在场——情绪越高,记忆越深。在这种时刻触发程序,效果最好。”
赵建国猛地站起来。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赵阳最后会看着我说‘爸爸,你别哭’?那不是程序内容吧?那是他看见我难过了,才说的。”
陈建国没立刻回答。
过了几秒,他轻声说:“也许有些东西,他们还没法控制。”
投影边缘忽然晃了一下。
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虚拟地图之外,脸看不清,但嘴角明显向上扬起。他没说话,只抬起一只手,在空中轻轻一划。
紧接着,整个系统发出尖锐警报。
【核心数据库遭遇入侵】
【部分缓存文件已被标记】
【请立即执行清除指令】
赵建国快速操作终端,试图锁定入侵源。可对方动作太快,几秒钟内就退了出去,只留下一行字浮在界面上:
游戏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