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一声若有若无、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的幽幽叹息,突然在这绝对黑暗与毁灭笼罩的天地间响起。
叹息声很轻,却奇异地穿透了黑莲的镇压、湮灭了法则的轰鸣,清晰无比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紧接着,一点柔和纯净、不染丝毫杂质的白色光华,毫无征兆地,在孙悟空与那镇压黑莲之间的虚空中,悄然亮起。
白光初时只有米粒大小,却仿佛蕴含着世间最本初的“生”机与“净”意。
它轻轻摇曳着,如同风中烛火,看似微弱。
然而,当那恐怖的黑莲镇压之力触及到这缕白光的瞬间——
“滋——!”
如同滚烫的烙铁放入冰水!
浓郁到极致的灭世黑气,竟被那看似微弱的白光轻易净化、驱散!
白光迅速扩大,化作一朵纯净无瑕、仅有九品的白色莲台虚影,莲台之上,一道白衣如雪、身姿朦胧、仿佛不存于现世的身影,悄然浮现。
凌清漪!
只是此刻,她的身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凝实,气息也更加缥缈高远,那层薄纱下的容颜依旧模糊,但那份清冷如月、超然物外的气度,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心神一清。
她背对孙悟空与铁扇公主,面向那遮天黑莲与无天法相。
素手轻抬,拈住一片从白色莲台上飘落的虚幻花瓣。
“无天。”
凌清漪的声音空灵清澈,如同月下清泉流淌,却带着一种源自亘古道统的古老与威严,与无天那冰冷的灭世之音形成了鲜明对比。
“此地,还轮不到你放肆。”
随着她话音落下,那拈住的花瓣轻轻向前一送。
“菩提净世——一花开,万法寂。”
那瓣虚幻的白色花瓣,飘飘荡荡,看似缓慢,实则无视了时空阻隔,飞向那遮天蔽日的灭世黑莲。
花瓣所过之处,黑暗如潮水般退散,被黑莲之力扭曲、湮灭的法则如同被一只无形妙手轻柔抚平,甚至有一丝丝被压制的生机,在纯净白光的照耀下悄然复苏。
仿佛凛冬尽头悄然绽放的第一朵冰莲,带着无可阻挡的净化、复苏与守护之力,轻柔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印在了那仿佛能吞噬天地的灭世黑莲莲台中心!
“嗡——!!!”
天地间响起一声奇异的、并非爆炸、而是仿佛某种“侵蚀”与“净化”达到极致平衡的共鸣巨响!
遮天黑莲那无往不利、能消融地书之力的灭世道韵,在与那瓣白色花瓣接触的刹那,竟像是遇到了天敌克星!
纯白与墨黑激烈交织、湮灭!
白色花瓣不断消融,却也在不断净化、驱散着黑莲核心的灭世本源!
黑莲剧烈震颤,旋转速度骤减,那笼罩天地的黑暗都为之一滞,仿佛被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泄露出后方久违的天光!
“菩提道韵……九品净世白莲……”黑莲中央,无天那模糊的身影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冰冷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些许可以称之为“情绪”的波动,那是惊讶,以及一丝深深的忌惮,“你是……菩提座下?”
凌清漪并未回答,只是那白色莲台虚影光华更盛,更多的纯净花瓣虚影飘散而出,缭绕在她身周,将她衬托得越发圣洁超然,与对面那灭世黑莲形成了光暗两极般的对峙。
“师姐!”
孙悟空精神大振,看到凌清漪出现,心中那块巨石顿时落下大半。
有师姐在此,至少今日之危,有了转圜余地。
铁扇公主也松了一口气,看向凌清漪的背影,眼中满是感激。
镇元子目光灼灼,显然也认出了这白莲道韵的来历,心中暗道:“果然是那位古老存在的门下……悟空贤弟,背景着实了得。”
“菩提一脉,果然还存在。”无天的声音恢复了冰冷,但其中的杀意与凝重却更加明显,“然,仅凭你一道化身与这九品白莲虚影,就想阻本座灭世之路?未免太天真了。”
“阻不阻得住,试过才知。”凌清漪声音清冷依旧,“无天,你逆天而行,强改劫数,已扰动天道根本。今日你若执意在此动手,引来天道反噬与诸多变数,恐于你大计不利。”
她的话语平静,却直指要害。
无天灭世虽是魔劫一部分,但如此大张旗鼓直接对地仙之祖道场和菩提传人出手,确实可能提前引发不可测的连锁反应。
黑莲中央的身影沉默了片刻。
那冰冷的眼眸在凌清漪、孙悟空、镇元子身上缓缓扫过,最终,再次定格在孙悟空头顶那枚虽被压制却顽强运转的混沌道果上。
“混沌道果……菩提传人……镇元子……”无天低声自语,仿佛在权衡。
片刻后,那遮天黑莲的旋转开始缓缓减缓,弥漫天地的灭世威压如潮水般退去,但那深邃的黑暗并未完全消散,依旧笼罩着西方天际。
“也罢。”无天的声音再次响起,恢复了绝对的冰冷与漠然,“孙悟空,今日暂且记下。本座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混沌道果,确有成为本座‘新世界’基石之一的潜质……希望下次再见时,你能给本座更多惊喜,而不是……像今日这般,仍需他人庇护。”
这话语带着明显的离间与嘲弄,更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宣判。
话音刚落,那遮天黑莲虚影骤然收缩,化作一道漆黑流光,没入西方天际深处,消失不见。
天空重新恢复清明,虽然西方依旧残留着些许令人不安的晦暗,但至少那令人窒息的黑莲噬天之景已然消失。
笼罩万寿山的恐怖压力骤然一空。
镇元子长舒一口气,地书光芒收敛,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显然方才对抗消耗不小。
牛魔王从地上爬起来,狠狠啐了一口:“呸!装神弄鬼的魔头!”
铁扇公主急忙扶住身形微晃的孙悟空,关切道:“你怎么样?”
孙悟空摆摆手,示意无碍,目光却望向凌清漪,眼中带着感激与询问:“师姐,你怎会……”
凌清漪转过身,那九品白莲虚影缓缓消散。
她看向孙悟空,薄纱下的眸光似乎柔和了一瞬,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对敌时的肃杀:“我奉师尊之命,监察劫数运转。无天法相亲临,气机动荡,我自有感应。”
她目光扫过孙悟空略显苍白的脸色和嘴角未干的金色血渍,语气微沉:“你道果初成,便敢硬撼无天灭世道韵,太过逞强。若非我及时赶到,又有镇元道兄以地书相抗,消磨其部分威势,你之道果恐有崩裂之危。”
孙悟空讪笑一下,知道师姐所言非虚,但也并不后悔:“总不能任由他拿捏。师姐,那无天方才所言……”
“虚张声势,攻心之术罢了。”凌清漪淡淡道,“他今日退去,一是忌惮师尊道统与天道反噬,二是你之混沌道果确对他灭世魔道有克制之效,他尚未找到完全克制之法前,不会轻易与你做殊死之搏。但经此一事,你已彻底成为他眼中必须清除或掌控的首要目标,日后暗算谋划,只会更加频繁险恶。”
她顿了顿,看向镇元子,微微颔首致意:“今日多谢道兄援手。”
镇元子连忙还礼:“仙子客气了。悟空乃我结义兄弟,自当守望相助。只是未想竟劳动仙子法驾,惭愧。”
凌清漪不再客套,重新看向孙悟空,语气郑重:“悟空,你既已知自身使命,便当明白,此非一人一力可抗之劫。速回洞天稳固修为,体悟此番与无天对抗之得失。待你修为尽复,需尽快解决花果山之患,那里……劫气汇聚,已近临界。”
她又看了一眼铁扇公主,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她方才不离不弃、共抗强敌的表现。
“我需继续监察他处气机变化,无法久留。你好自为之,若有生死大难,道令自会有所感应。”
言罢,她身影渐渐淡去,如同融入月光之中,消失不见,唯留一缕清冷莲香,萦绕不散。
孙悟空对着凌清漪消失的方向,郑重一礼:“多谢师姐!”
待直起身,他眼中疲惫尽去,只剩下一片燃烧的战意与沉凝的觉悟。
无天亲临的压迫,师姐及时的救援,都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所在的位置与肩负的重量。
“大哥,此番连累你了。”孙悟空对镇元子道。
“自家兄弟,说这些作甚!”镇元子摆手,“只是那无天……实力确实恐怖,远非黑袍可比。贤弟,日后确需万分谨慎。”
“俺晓得。”孙悟空点头,握紧了铁扇公主的手,“先回洞天,疗伤,稳固,然后……去花果山!”
万寿山上空,黑莲退散,天光重临。
但那一片劫后余生的清明之下,是沉重得几乎凝滞的空气。
无天虽退,其留下的灭世道韵与恐怖威压,仿佛依旧萦绕在每个人心头,沉甸甸的,挥之不去。
孙悟空搀扶着脸色苍白的镇元子落下云头,回到五庄观内。牛魔王紧随其后,依旧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了望西方天际那片残留的晦暗。
铁扇公主扶着孙悟空另一侧手臂,能清晰感觉到他体内气机的紊乱与虚弱。
方才硬撼无天黑莲镇压,又强行催动混沌道果吞噬灭世魔链,消耗之巨,远超以往任何一战。
“快,取我后殿玉匣中的‘戊土精元丹’来!”镇元子顾不上调息,急声吩咐清风明月。
清风明月连忙飞奔而去。
“大哥,你先顾好自己。”孙悟空将镇元子扶到人参果树下的石凳上坐下,自己也在对面盘膝,迅速运转混沌归墟道法,汲取地脉灵气恢复。
他脸色有些发青,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初。
“无妨,些许震荡,还伤不了根本。”镇元子摆摆手,眉头紧锁,“倒是那无天,比传闻中更加可怕。其灭世道韵,已近乎触及大道本源层面,非单纯法力高深可比。贤弟你之道果虽能克制,但境界相差太大,今日若非那位凌仙子及时赶到……”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若无凌清漪以菩提净世白莲逼退无天,今日万寿山恐怕真要在劫难逃。
“师姐她……”
孙悟空望向凌清漪消失的方向,心中感激与忧虑交织。
他知道师姐修为高深,但无天毕竟是能与如来佛祖分庭抗礼、甚至一度占据灵山的绝世魔头,师姐为了逼退他,必然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铁扇公主默默站在孙悟空身后,将自身精纯的罗刹清气缓缓渡入他体内,助他平复翻腾的气血。
这时,清风明月捧着一个古朴的玉匣回来,打开后,里面是三枚龙眼大小、通体土黄色、散发出浓郁醇厚大地生机的丹药。
镇元子取出一枚,自己服下,又将另外两枚推向孙悟空:“贤弟,弟妹,此丹乃采集万寿山地脉核心戊土精华,辅以多种先天灵药炼制,最能固本培元,疗愈道伤,速速服下。”
孙悟空也不推辞,与铁扇公主各自服下一枚。
丹药入腹,顿时化作两股暖流散开。一股厚重温和,迅速滋养修复着他受损的经脉与脏腑,抚平混沌道果因过度催动而产生的细微裂痕;另一股清凉沉静,帮助铁扇公主稳定心神,驱散方才灭世威压带来的负面影响。
两人气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
牛魔王眼巴巴地看着,舔了舔嘴唇。
镇元子笑道:“平天大圣勿急,你之伤势主要在魔气侵蚀,戊土精元丹虽好,却不对症。清风,去取三滴‘人参果初凝露’来,予牛道友疗伤。”
牛魔王大喜:“多谢大仙!”
就在众人刚松一口气,开始疗伤恢复之际——
异变,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