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永仁那里争取到的“许可”,像一剂强心针,让弘雄暂时忘却了身体的疲惫和环境的窘迫。他立刻在d区那堆被遗忘的货物里翻找起来,像个寻宝的海盗。最终,他挑中了五样东西:一个造型蠢萌的卡通青蛙钥匙扣,一个印着粗糙爱心图案的塑料发圈,一个颜色刺眼的荧光绿手机指环,一个号称“减压神器”的捏捏乐(形状是个扭曲的茄子),以及一个看起来最有点“科技感”的——可折叠的简易手机支架,塑料材质,看起来勉强结实。
如何将这些“破烂”变成吸引人的商品?弘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林安娜。她的阳光、亲和力以及双语能力,是打破屏幕隔阂的最佳武器。但他内心充满了忐忑。这毕竟是个看不到前景的尝试,甚至有些荒唐,他该如何向安娜开口?
他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安娜的电话。听着电话那头的等待音,他手心都有些冒汗。
“喂,弘雄?”安娜清脆的声音传来。
“安娜,是我。”弘雄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可能有点……奇怪。”
“什么事呀?你说。”
“我……我从仓库里找了些积压的小东西,想试试看能不能在tiktok上卖。”弘雄硬着头皮解释,“需要拍点小视频。我觉得……你形象好,又会说中文和他加禄语,能不能……能不能请你出个镜?就当是……帮个忙,体验一下?”他不敢提分成和商业计划,只敢说是“帮忙”和“体验”。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弘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tiktok卖货?”安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讶,但并没有嘲笑,“用仓库里那些……东西?”
“对,”弘雄有些窘迫,“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异想天开,但我研究过,平台上确实有很多类似的……所以想试试。不需要很复杂,就拍个简单有趣的短视频就行。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完全没关系的!”
出乎他意料的是,安娜在短暂的惊讶后,竟然笑了起来:“听起来还挺有趣的!好啊,我帮你。什么时候拍?”
弘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真的愿意?”
“当然啊,”安娜爽快地说,“反正周末我也没什么事,而且我也挺好奇怎么在tiktok上卖东西的。不过我可没什么表演经验哦,搞砸了别怪我。”
“不会不会!谢谢你,安娜!”弘雄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激。
他们约在周六下午,地点却成了问题。仓库环境太差,旅社房间狭小昏暗。最终,安娜提议可以去她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公园,那里环境相对干净,有些安静的角落。
周六下午,弘雄小心翼翼地用塑料袋装着他那五件“宝贝”,提前到了约定的公园。他反复看着手机里下载的几个热门带货视频,脑子里构想着拍摄角度和简单的脚本。
安娜准时到了,依旧是一身简单的休闲打扮,素面朝天,却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就是这些东西?”安娜看着弘雄从塑料袋里拿出的五样小商品,拿起那个扭曲的茄子捏捏乐,忍不住噗嗤一笑,“这个造型……好奇特。”
弘雄有些尴尬:“都是些没人要的库存……我们挑那个手机支架先试试?感觉稍微实用一点。”
他构思的脚本很简单:安娜扮演一个一边追剧一边吃泡面的学生(场景贴近本地大学生活),手忙脚乱之时,展示这个可折叠手机支架如何让她解放双手,轻松切换追剧和吃面模式,突出其“懒人神器”、“宿舍必备”的实用性和趣味性。台词要求不高,主要是表情和动作要自然有趣。
“oK,我试试。”安娜拿着那个塑料支架,稍微酝酿了一下情绪。
拍摄开始。用的是弘雄那部屏幕有裂痕的手机。他紧张地举着手机,充当临时摄影师。
第一遍,安娜有点放不开,台词说得比较生硬。
第二遍,她试图加入夸张表情,但显得不太自然。
第三遍,她干脆放松下来,不再刻意“表演”,而是真的把自己代入到那个场景里,对着镜头自然地吐槽没有支架时的狼狈,然后展示支架的用法,甚至还即兴用他加禄语和中文混合着说了一句:“看剧、吃面,两不误,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宿舍生活啦!”表情灵动,语气带着一点小得意和搞笑。
“这个感觉对了!”弘雄看着手机屏幕里安娜自然生动的表现,忍不住说道。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明亮动人。
他们又拍了几条备用,从不同角度展示支架的折叠和使用。整个过程,安娜都非常耐心和配合,没有丝毫抱怨。
拍完后,两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弘雄用手机自带的简单剪辑软件开始拼接片段,添加字幕和一段轻松活泼的背景音乐。安娜凑在旁边看,不时给出建议:“这里字幕可以加个搞笑的表情符号。”“这里节奏可以再快一点。”
他们的头靠得很近,弘雄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清香,与仓库的灰尘和旅社的霉味截然不同。一种微妙的、温暖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淌。
视频最终成品只有25秒。开头是安娜“手忙脚乱”的搞笑画面,中间是支架解围的顺畅展示,结尾是她对着镜头俏皮地眨眨眼,说出那句混合双语的广告词。弘雄加上了#tiktok菲律宾 #好物推荐 #学生党必备 #懒人神器 #手机支架 等标签,犹豫了一下,在安娜的鼓励下,点击了发布。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发布成功”字样,以及那个刚刚诞生的、名为“Annas picks”(安娜的精选)的tiktok账号,弘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无论结果如何,他们迈出了第一步。
“接下来怎么办?”安娜好奇地问。
“等。”弘雄看着那个孤零零的视频,心里也没底,“看平台会不会给推荐,看有没有人看,有没有人评论。”
他将手机放在长椅上,两人静静地坐着,偶尔刷新一下页面。最初的几分钟,只有个位数的观看,没有点赞,没有评论。沉默开始变得有些难熬,失败的阴影似乎又开始悄然弥漫。
弘雄甚至不敢再看安娜的眼睛,怕从里面看到失望。
就在这时,手机提示音突然清脆地响了一下。
弘雄猛地抓过手机。
屏幕上,视频的观看数跳到了三位数,下方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心形标志——第一个点赞!
紧接着,是一条英文评论:「haha,so relatable! where to buy?(哈哈,太真实了!哪里能买?)」
弘雄和安娜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激动。
第一个视频,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然微小,却真切地漾开了涟漪。希望的曙光,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