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闪电破袭
丹戎不碌港仓库被毁的阴霾，并未在胡安团队内部蔓延开来，反而像一剂猛药，催化出一种背水一战的决绝。胡安将那次事件定性为“欢迎炮火”，并在内部会议上冷峻地指出：“他们想用恐惧延缓我们的速度。而我们的回应，就是用更快的速度，让他们所有的警告都变成马后炮。”
“鳄鱼”带领的六人安保小组在事发后48小时内秘密抵达。他们是典型的战场老手，沉默寡言，装备精良，自带了一套侦察和反侦察设备。他们的到来并未大张旗鼓，而是迅速融入背景，开始对团队常驻地点、行进路线以及即将开展业务的城镇进行安全评估，并如同幽灵般开始梳理港口区复杂的地下秩序网络。胡安给予他们的指令明确：不主动挑衅，但若遭遇威胁，允许使用“足以震慑对方，但避免致命”的手段反击。他要的是一面盾，而非一把不受控制的矛。
与此同时，与“巴达维之蛇”乌勒的合作在一种微妙而紧张的氛围中展开。胡安通过中间人苏拉特曼传递的、关于港口“治安状况”的“温和”询问，显然起到了作用。乌勒那边很快反馈，暗示那只是“某些不懂规矩的小角色”的独立行为，并“保证”他的渠道绝不会再出现类似问题。胡安对此不置可否，他不再完全信任乌勒，但依然将其作为当前最高效的物流补充渠道。他让“铁砧”阿尼瓦尔对乌勒经手的每一批货物都进行严格的跟踪和记录，并暗中安排“鳄鱼”的人进行平行监控。
真正的战场，不在雅加达的暗流之中，而在其之外。
胡安将第一个突击目标锁定在西爪哇省的展玉（cianjur）。这是一个位于火山脚下的城镇，以豆腐和陶器闻名，不算特别富裕，但人口密集，传统零售网络（warung 小卖部）发达，且距离雅加达足够近，便于初期供应链支撑，又尚未被“三宝麟”列为需要重兵布防的核心区域。这里，完美符合弘雄“农村包围城市”战略中“敌人统治薄弱环节”的定义。
“烟火”计划，率先点燃。
团队里的营销专家，印尼华裔姑娘莎拉，成为了这场前哨战的总导演。她放弃了昂贵的电视广告和户外大牌，将所有初期营销预算，几乎都压在了tiktok和Instagram上。她的策略并非简单投放信息流广告，而是发动一场精心策划的“内容闪电战”。
她手下两名本地籍员工，如同嗅觉敏锐的猎犬，在短短几天内，筛选并签约了超过五十名在展玉及周边城镇拥有一定影响力的本地“微网红”（Koc）。这些人的粉丝量大多在1万到10万之间，但他们与粉丝的互动率极高，信任感强，覆盖了从美食分享、日常生活（Get Ready with me）、到搞笑短剧等多个垂直领域。
莎拉为他们量身定制了内容方向。没有生硬的品牌口号，而是将Lion mart的产品无缝植入到本地化的生活场景中：
一位擅长制作家常菜的妈妈（Ibu-ibu）博主，用Lion mart的速溶咖啡和饼干，快速为清晨要去上学的孩子和去田里劳作的丈夫准备简便早餐，强调其“便捷与美味”。
几个年轻人在火山背景下徒步，休息时分享着Lion mart的便携装能量棒，配以轻松愉快的背景音乐，主打“年轻与活力”。
甚至一位本地的小学老师，在分享课堂趣事时， casually 提到用Lion mart的糖果作为对表现好的学生的奖励。
这些内容看似随意，实则都指向同一个行动号召：参与#cermatSehatbersamaLion（与Lion一起，精明选择，健康生活）挑战赛。规则简单，拍摄创意视频展示你如何使用Lion mart产品，并@三位好友，即有机会赢取高额奖金和一年份免费产品。
同时，莎拉团队与tiktok Shop的本地运营深度合作，设置了极具诱惑力的新客优惠券、限时秒杀和拼团购活动。线上流量的闸门，在一声令下后轰然打开。
“毛细血管”计划，同步搏动。
线上引流的关键，在于线下能否承接。这正是“铁砧”阿尼瓦尔面临的严峻考验。他的任务是在展玉地区，快速搭建起一个能够覆盖城镇乃至周边乡村的“最后一公里”配送网络。
他采取了双轨并行的策略：
整合本地物流“散兵”：他不再局限于乌勒的渠道，而是派出小组，拿着现金，直接与展玉当地的摩托车队（ojek）、小型货车车主谈判。提供统一的带有Lion mart狮标的反光背心（非强制，但提供额外补贴），使用简化的手机App接单派送，并承诺比市场价高出15%的运费和每日结算。这种“快钱”模式，对于收入不稳定的本地司机而言，吸引力巨大。
建立“前沿补给点”：他在展玉城镇中心租赁了一个不起眼的临街仓库，作为区域微型分拨中心。从乌勒渠道和部分已谈妥的正规小型物流公司来的货物，在这里进行快速分拣，然后由整合来的本地“散兵”配送至各个合作warung。这个过程极力压缩仓储时间，追求“快进快出”。
然而，线下地推团队遭遇的阻力，远比线上营销来得直接和粗粝。
地推负责人是团队里另一位悍将，名叫卡洛斯，曾在菲律宾最混乱的贫民窟市场做过销售，精通各种“街头智慧”。他带领着几名本地招募的销售员，拿着印有诱人加盟条件（如少量押金、首次进货折扣、免费简易货架提供）的宣传册，开始扫街，逐个拜访那些看起来客流不错的warung。
进展并非一帆风顺。
“Lion mart？没听说过。”“我们一直卖‘盐仓’和‘奔杜’，顾客只认这个。”“你们的东西？等等看吧，等别人都卖了再说。”……类似的拒绝不绝于耳。许多warung店主抱着谨慎的观望态度，他们习惯了“三宝麟”经销商的定期拜访和稳定的供货节奏，对于一个新来的、看似激进的品牌，本能地不信任。
更棘手的是，在拜访到城北一个市场规模较大的warung时，卡洛斯团队遇到了明显的阻碍。店主是一个眼神闪烁的中年男人，他先是表示有兴趣，但在卡洛斯详细解释合作条款时，三个穿着花衬衫、身上带有纹身的本地青年晃了进来，一言不发地靠在门口，冷冷地盯着他们。气氛瞬间变得凝滞。
其中一个领头的，嚼着槟榔，用本地话慢悠悠地对店主说：“老板，想清楚哦，有些钱好赚，有些麻烦可不好惹。”
卡洛斯瞬间明白了。这不是商业竞争，这是地头蛇的警告。他记起胡安的指示——不主动冲突，但绝不退缩。他脸上堆起笑容，用刚学的蹩脚印尼语对那几个青年说：“兄弟，我们是来做生意的，有钱大家一起赚嘛。” 同时，他示意身后的本地销售员将几包高档香烟塞到那几人手里。
那领头青年瞥了一眼香烟，哼了一声，没接，但也没再说什么，带着人走了。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卡洛斯一眼。
卡洛斯知道，这只是开始。他立刻将情况汇报给胡安。
胡安在指挥室里看着地图上标记出的“障碍点”，眼神冰冷。他接通了“鳄鱼”的通讯器：“b点，城北市场，出现‘环境干扰’。派两个人，以‘顾客’身份，在未来几天不定时出现在那附近，保持可见度。不要接触，不要交谈，只是存在。”
他需要展示肌肉，但必须控制力度，避免过早引发全面冲突。
“变色龙”策略，初见成效。
就在线下推进受阻时，线上营销的威力开始显现。#cermatSehatbersamaLion 挑战赛在展玉本地的年轻网民中引发了小范围的狂欢。那些看似“土气”却充满生活气息的短视频，迅速抓住了本地年轻人的心。tiktok Shop上的订单开始如雪片般飞来，尤其是那些设计更时尚、口味做了本地化调整（例如更甜、带有姜味）的饼干和咖啡产品。
第一批通过“毛细血管”网络成功配送到家的订单，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年轻人在社交媒体上分享收到货物的开箱视频，形成了二次传播。线上流量的涌入，开始反过来撬动线下warung的观望情绪。
一些位于学校、网吧附近的warung店主，开始主动询问前来补货的“ojek”司机，如何能拿到Lion mart的货来卖。因为不断有年轻人来店里询问：“有没有Lion mart的那个咖啡？”
卡洛斯团队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转折点。他们调整策略，集中火力主攻那些年轻人流量大的warung，并且将线上订单的“自提点”设置在这些合作的warung，为他们引流。同时，胡安批准了一个小型促销活动：前一百家签约的warung，不仅能享受进货折扣，还能获得一个印有Lion mart狮标的、崭新的红色遮阳篷。
红色，在印尼文化中代表着勇气和活力，也与“三宝麟”传统经销商提供的、往往陈旧褪色的遮阳篷形成了鲜明对比。
初战告捷
三周。仅仅三周时间。
展玉城镇的中心街道上，开始零星地出现那抹醒目的红色。虽然数量还不多，但在以“三宝麟”蓝色和灰色为主色调的街景中，显得格外刺眼。
tiktok Shop在展玉地区的首月销售数据出炉：销售额突破十万美元，订单转化率远超预期，并且带动了整个西爪哇省区域的线上搜索量激增300%。更重要的是，通过卡洛斯团队的不懈努力和线上流量的倒逼，展玉地区成功签约了超过一百五十家warung，虽然其中大部分进货量还很小，但网络节点已经初步建立。
在胡安的前线指挥部里，团队核心成员围在显示屏前，看着数据图表上那条陡然上升的曲线，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带着疲惫的笑容。这是登陆爪哇之后，第一场实实在在的胜利。
“铁砧”阿尼瓦尔用力拍了拍卡洛斯的后背：“干得漂亮，兄弟！那些家伙没再找你麻烦吧？”
卡洛斯揉了揉还有些淤青的手腕（在一次非正面冲突中造成的），咧嘴笑道：“‘鳄鱼’的人晃了几次之后，那帮家伙就收敛多了。看来恶人还须恶人磨。”
莎拉则兴奋地汇报着用户画像数据：“我们的产品在18-25岁的年轻女性和学生群体中接受度最高！她们对包装设计和社交媒体互动非常敏感！”
胡安静静地听着，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意，但眼神深处的凝重并未消散。他调出展玉的地图，上面标记着已签约的warung，如同星星之火。
“我们成功了第一步，点燃了火种。”胡安的声音将众人的兴奋拉回现实，“但这火还不够旺，范围还不够大。‘三宝麟’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我们在展玉弄出的动静，他们很快就会注意到。”
他指向地图上展玉周边更广阔的区域：“下一步，复制展玉模式，同时向苏加武眉（Sukabumi）、绒网（Jombang）乃至中爪哇的梭罗（Solo）方向渗透。速度要更快，手段要更灵活。莎拉，你的营销内容需要根据不同地区的文化微调。阿尼瓦尔，物流网络必须跟上扩张速度，寻找更多像展玉这样的本地合作伙伴，分散风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记住，这只是第一场闪电战。我们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接下来，我们要准备迎接真正的反击了。享受胜利，但只有今晚。”
团队众人神色一凛，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再次绷紧。他们明白，胡安说得对。狮群在边缘地带的嘶吼，已经传到了巨鳄的耳中。平静，即将被打破。
而在遥远的雅加达南区，“三宝麟”总部那间充满精油芳香的办公室里，苏米特罗·佐约正听着下属关于展玉地区异常销售数据的汇报。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用手指缓缓敲打着桌面，节奏平稳，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看来……我们的小朋友，不太安分啊。”他轻声说道，如同自言自语，“是时候，让他明白，什么地方可以玩火，什么地方……会引火烧身了。”
展玉的星星之火，能否形成燎原之势，还是将在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中熄灭？答案，藏在爪哇岛愈发紧张的氛围里，藏在胡安团队下一次更快速、更冒险的破袭行动中。闪电已过，雷声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