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遂旧部,联合烧当羌一部,反了。”李胤放下军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劫掠陇西郡狄道、临洮、安故三县,焚毁粮仓,屠戮我委任的汉官及亲我羌部首领,裹挟部众,聚兵已近万人,宣称要‘复我羌胡自在’。”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张合:“儁乂,你之前如何处置?”
张合立刻上前一步,躬身抱拳,声音铿锵:“禀主公!接到烽燧传讯后,末将已即刻派遣风雷营副将率五千精骑驰援陇西。据昨日回报,我军先锋已击溃其前锋,斩首数百,救回部分被掳百姓。然羌人叛军见我军至,即刻化整为零,遁入洮河河谷及西倾山深处,倚仗地形熟悉,与我军周旋。我军骑兵利于平原驰骋,于山地追剿,事倍功半。若强行进剿,恐迁延日久,耗费钱粮,且……恐激起更多羌部疑虑,此确如主公所言,已成疥癣之疾,难以速愈。”
“疥癣之疾?”李胤冷哼一声,手指在案几上轻轻一叩,发出沉闷的响声,“公与,你如何看?”
沮授闻言,从舆图前转过身。他年约四旬,面容清癯,目光深邃,总给人一种沉稳如山、算无遗策之感。他缓步走到堂中,沉声道:“主公,儁乂将军所虑,不无道理。然此乱,绝非表面看来那般简单。韩遂去岁虽迫于大势归降,然其经营西凉数十年,旧部、姻亲遍布羌胡各部,影响力根深蒂固。此次叛乱,规模虽不甚大,时机却拿捏得极准,正值春耕甫毕,秋收未至,我军主力分散各地驻防、操练,关中、凉州新政推行亦处于关键之时。其用意,绝非仅仅劫掠,更深层目的,在于动摇我凉州统治根基,试探我新政之稳固程度,乃至……吸引其他心怀观望之辈,伺机而动。”
这时,坐在一旁的郭嘉轻轻放下手帕,虽然气息仍有些不匀,但声音却异常清晰:“公与先生所言极是。嘉近日梳理各方情报,发现一事颇为蹊跷。我‘暗影’安插在羌地的细作密报,上月曾有数批形迹可疑的商队,持河西大贾凭证,出入于烧当羌酋豪寨中。这些商队护卫精悍,行止间颇有行伍气息。经多方查证,其来源,最终指向……许都。”
“许都”二字一出,堂中气氛瞬间为之一凝。仿佛有一阵无形的寒流,压过了冰鉴的凉意。
“曹操……”李胤眼中寒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好一个曹孟德!濡须口新败,折戟长江,不敢北上来碰我兵锋,便使出这等鬼蜮伎俩,想在我的凉州后院点火,给我找麻烦?好,好得很!”
他倏然起身,玄色袍袖拂动,带起一阵风。目光如电,扫过堂下众人,一连串的命令清晰而果断地发出:
“其一,传令镇北将军府长史田丰(字元皓),以府令行文凉州诸郡:凡参与叛乱之羌部,限期一月内缚送首恶至姑臧官府,可免连坐之罪;逾期不至,或再有效仿者,无论羌汉,皆视同叛匪,大军一到,玉石俱焚!同时,令张既(字德容)以凉州别驾之职,即刻巡视陇西、金城等郡,安抚受惊百姓,开仓赈济,重建被焚村寨,彰显我抚恤之意。”
“其二,整编西凉降卒及归附羌胡精骑,新设‘骁戎营’,暂定员额八千。擢升庞德(字令明)为骁骑校尉,领骁戎营统领,专司征讨不臣羌胡、卫护商道之事。其麾下各级军官,需汉羌并用,以表我兼容并蓄之胸怀。”
“主公此策甚妙!”徐庶(字元直)赞道,“庞令明勇略兼备,且素为羌人所敬。以其统骁戎营,正合‘以羌制羌’之策,既可迅速平定叛乱,亦可减我省内兵马损耗与后勤压力。”
“不止于此。”李胤大步走到舆图前,手指点在凉州与关中交界之处,“奉孝,你身体若能支撑,便辛苦一趟,持我节钺,秘密前往姑臧。一则,督导张既、庞德平叛事宜;二则,彻查许都暗线,务必挖出曹操安插在凉州的耳目,必要时,可调动‘暗影’全力配合,允你临机专断之权!”
郭嘉深吸一口气,勉力站起身,肃然拱手,尽管脸色依旧不好,眼神却异常坚定:“嘉,领命!必不负主公所托!”
李胤点点头,目光又转向徐晃(字公明):“公明,你熟悉关中地理人情,更了解此地地形。现命你率两万关中郡兵,即刻开赴陇西,接管各处关隘防务,清剿小股流寇,保障地方安宁,让张合的风雷营精锐能腾出手来。”
“末将领命!”徐晃抱拳应诺。
“儁乂,”李胤最后看向张合,“你的风雷营主力,即刻移驻萧关!那里是沟通关中与凉州的咽喉,亦是防备汉中张鲁北上的要冲。你屯兵于此,一可随时策应陇西,二可震慑凉州不安分的势力,三,也要密切关注汉中动向。张鲁虽示弱,然其麾下杨昂、杨任等将亦非庸才,不可不防。”
一系列人事调遣、军事部署,如行云流水,顷刻间便已完成。思路之清晰,考量之周全,令堂下众谋臣将领心中暗赞。就在众人以为安排已定,准备领命退出时,李胤仿佛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还有,以我的名义,修书一封给驻跸姑臧的马腾(字寿成),言明陇西之事,请其子马超(字孟起)率本部三千羌骑,协助庞德协剿叛羌。也想看看这位名震西凉的‘锦马超’,是时候展现其本事的时候了!”
这道命令意味深长。既是对马氏父子的进一步考验,也是借此机会观察马超的统兵能力与忠诚度,为日后彻底整合西凉军事力量做准备。
众人领命,鱼贯而出,各自忙碌起来。原本看似突如其来的边患,在李胤这番缜密部署下,似乎已然被纳入可控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