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乡失守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在荆北乃至整个中原炸开了锅。徐晃偏师的成功楔入,不仅实现了庞统计策的初步目标,更彻底改变了各方势力间的微妙平衡,迫使所有人不得不重新调整自己的战略布局。
邺城,镇北将军府。
当南乡大捷的详细战报由信鸽与快马接力传回时,李胤正在与沮授、郭嘉等人推演荆州局势。战报由徐庶亲笔所书,详细记述了攻克南乡的经过,敌我损失,当前布防情况,以及俘获的曹军低级军官提供的周边曹军动向。
“好!公明、元直、士元,果不负我望!”李胤抚掌大笑,连日来眉宇间的凝重为之一扫,“初战告捷,站稳脚跟,此役首功,当推士元之奇谋!”他特意提到了远在前线的庞统,以示对其的肯定与牵挂。
沮授接过战报细看,脸上也露出赞许之色:“徐将军用兵沉稳,初入敌境便能迅速控制城池,安抚民心,修缮城防,举措得当。元直、士元随军参赞,料想也已发挥关键作用。不过主公,南乡虽下,危机方始。曹仁绝非庸才,曹操更不会坐视不理。反击,必是雷霆万钧之势。”
郭嘉裹着厚衣,靠在软垫上,仔细看着战报副本,咳嗽几声后,缓缓道:“公与先生所言极是。嘉观战报,徐将军处置甚为妥当。不急于冒进,优先巩固城防,清理周边,派出斥候,此乃老成持重之举。如今南乡已成诱饵,亦成险地。曹操必调兵遣将,四面合围。接下来,要看曹仁如何出招,更要看……许都的曹操,会投入多大本钱来拔除这根钉子。”
李胤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过悬挂的巨幅荆北舆图:“不错。南乡这颗钉子,我们既然钉下了,就绝不能让他轻易拔掉!这不仅关乎一城一地之得失,更关乎我军战略威慑力,关乎荆州士族之观望态度,关乎未来大局!”他沉吟片刻,断然下令:
“第一,传令赵云(字子龙),关中各部进入战备状态!风雷营张合部,向武关方向移动,做出威胁南阳侧翼之姿态,牵制宛城曹军,使其不敢全力西进!”
“第二,传令张辽(字文远),玄武营在汝南前线,加强攻势,多派小股部队渡河袭扰,制造压力,让曹操不能从容从东线调兵!”
“第三,令甘宁(字兴霸),增派水军快船,不惜代价,利用汉水夜间航行,向徐晃部运输弩箭、伤药、以及擅长守城的工兵军官!告诉徐晃,我不要他出击,只要他像一颗磐石,给我牢牢钉在南乡!消耗曹军兵力与士气!”
“第四,程昱(字仲德)。”
“属下在。”程昱应声出列,身影在烛光下显得有些阴鸷。
“你之‘暗影’,在荆北全力发动!我要知道曹仁、夏侯尚每一步的兵力调动,粮草囤积点,甚至……能否设法接触荆州本土人士,如蒯越、蔡瑁旧部,乃至……那位被曹操置于襄阳,名为安置,实为监视的‘左将军’刘备之客将,刘琦!看看能否从中找到可乘之机。”
一道道命令清晰明确,整个河北及其附属的战争机器,开始围绕着南乡这个点,高效地运转起来。李胤深知,南乡之战,已从奇袭夺取,转入艰苦的守城与反包围阶段,这既是考验徐晃、徐庶、庞统能力的时刻,也是检验河北军整体协同作战能力的试金石。
郭嘉看着李胤运筹帷幄,调兵遣将,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轻声对身旁的沮授道:“主公如今,愈发沉稳了。牵一发而动全身,以此偏师撬动全局,妙哉。”
沮授亦微微颔首:“奉孝所言甚是。此战若成,则主公在中原棋局上,便真正掌握了主动权。”
与此同时,南乡城内外,气氛紧张如拉满的弓弦。
城头之上,“徐”字大旗迎风猎猎作响。徐晃顶盔贯甲,手按佩剑,如同铁铸的雕像,凝望着城外原野。他深知责任重大,入城后不顾半月跋涉和初战的疲惫,立即带领徐庶、庞统、庞德等人细致巡视城防。
南乡城并非坚城,城墙高约两丈有余,多以土石夯筑而成,部分地段因年久失修或刚才的战斗已有损毁。墙体厚度也仅容三四名士兵并行。
“此处,需立即用砖石木料加固!”徐晃指着一处被攻城槌撞击后出现裂痕的城墙段,对随行的工兵校尉下令,“天黑之前,必须完成!”
“诺!”
“城门外三十步,挖掘三道深壕,内嵌尖木!壕沟之间,布设铁蒺藜、拒马!”徐晃继续部署,“元戎弩手,分驻四门敌楼及城墙突出部,每弩配属两名辅兵负责装填,务必形成交叉火力,控制城外百步至一百五十步区域!”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辅兵们挥汗如雨,抢修工事;降卒则在严密的看管下,负责运输物料;城头之上,弩手们仔细检查着手中的元戎弩和箭匣,气氛肃杀。
徐庶与庞统则站在城楼内,对着一张临时绘制的周边地形图低声商议。
“元直兄,依你之见,曹仁第一波反击,会从何而来?”庞统问道,目光锐利。
徐庶手指点向地图东面:“曹仁用兵,向来讲究章法,不轻易弄险。其第一波,多半是试探,兵力不会太多,主攻方向很可能选在东门,那里地势相对开阔,利于其展开兵力。但真正的威胁……”他的手指移向北面,“在于宛城的夏侯尚部。若其南下,与襄阳之军形成夹击,则我军压力倍增。”
庞统点头:“不错。故而,庞德将军的骑兵至关重要。必须像一把悬着的利剑,让曹军无法全力攻城,尤其要保护我丹水粮道,那是我们的生命线。”
“士元所言极是。”徐庶表示赞同,“此外,城中存粮、水源也需清点守护。我已派人核查府库,并派重兵看守城内几处主要水井及通往丹水的取水通道。”
庞德领命后,并未将骑兵带入拥挤的城内。他在城南一处依山傍水、林木茂密之地设立了隐蔽的营寨。西凉骁骑们卸下马鞍,喂食战马,检查兵器,默默等待着出击的命令。庞德亲自带着斥候,不断游弋在城南、城西广阔区域,清扫曹军探马,同时警惕着可能从任何方向出现的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