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北方的寒气凝冻了真定城头的旌旗。将军府偏殿内,炭火烧得正旺,华佗正在为郭嘉施针,银针在炭火映照下闪着微光。
“肺经湿热已除大半,然脉象仍显虚浮。”华佗收针时对侍立一旁的李胤低语,“郭祭酒早年似有旧伤,如今需用温补之法慢慢调理。老夫观其脉象,应是少年时曾染疫疾,未能及时根治,以致病根深种。”
郭嘉披衣坐起,脸色比前几日红润许多:“劳先生费心。这几日咳喘已止,夜间也能安睡了。说来惭愧,嘉年少时在颍川确曾染过一场瘟疫,当时虽侥幸痊愈,却落下了这个病根。”
这时程昱捧着文牍进来,见郭嘉精神好转,脸上露出欣慰之色:“主公,幽州来报。乌鲁部落送来三百头羊作为医者救命之谢礼,蹋顿正式请求在卢龙塞外开设边市。田元皓在信中特别提到,乌桓各部今冬因疫病损失惨重,对我们的医者感恩戴德。”
李胤接过文书细看,忽笑道:“这个蹋顿倒是精明,指定要用药材、布匹交换他的牛羊。还说若价格公道,他能说服其他三部也来互市。看来这医者仁心,反倒为我们打开了通商之路。”
郭嘉倚在榻上轻声道:“此乃天赐良机。明公可允其所请,但须约定,交易需用我军新铸的五铢钱。如此,不出一载,乌桓境内流通的都将是我镇北军的钱币。届时经济命脉尽在掌握,不战而屈人之兵。”
沮授刚好走进来,闻言赞道:“奉孝此议大妙!经济渗透,胜于千军万马。不过还需防范袁绍从中作梗,据报他的使者近日又在乌桓各部活动。”
众人议定边市细则后,华佗忽然道:“将军,老夫观北地寒冬漫长,军中冻伤者众。近日研得一方,用羌活、桂枝配以乌桓特产的雪貂油,可防冻伤。若能在各营推广,可保将士手足无恙。这几日已在玄武营试用了三百人,效果颇佳。”
李胤肃然起敬:“先生大德!此事就交由仲德督办,所需药材让甄家优先采买。传令各营,即日起配发防冻药膏,务必让每个将士都能安然过冬。”
待华佗去煎药,亲卫送来一个精致的木匣:“主公,辽东管宁先生回信了。”
李胤开匣取出一卷帛书,展开后不禁动容。管宁不仅答应了来访之请,还附了份乌桓各部的详细舆图,标注了各部落的牧场、水源乃至内部矛盾。更令人惊喜的是,信中还对北疆医政提出了许多切实可行的建议。
“管幼安真国士也!”李胤将舆图传给众人,“你们看,他在信中建议我们在乌桓推行,以医者取代部分使者,既可救死扶伤,又能收集情报。他还特意提到,乌桓人最重医者,若能以医术服人,胜过千军万马。”
郭嘉仔细看着舆图,忽然手指一处:“这里...峭王的本部牧场今冬雪灾最重。若此时派医者携带药材前去,或许能兵不血刃地收服其部众。”
“不可。”沮授摇头,“峭王性情暴戾,万一扣押医者,反倒不美。不如先从他麾下的小头领入手,分化瓦解。”
“那就让蹋顿我们的医者去救治其叔父部众。”程昱提议,“如此既全了峭王颜面,又能施恩于其部众。待民心向我,峭王便是孤家寡人了。”
计议已定,李胤当即修书两封,一封致幽州田丰安排医政事宜,一封让张燕的疾风骑秘密送往蹋顿驻地。在给田丰的信中,李胤特别强调:“医者入乌桓,当以救死扶伤为先,不可急功近利。须知仁心仁术,方是长久之计。”
三日后,真定城迎来今冬最冷的一个早晨。李胤亲自巡视至军营,见兵士们正排队领取防冻药膏,马钧带着工匠在改良营房取暖设施。见到李胤到来,一个年轻士兵激动地展示已经痊愈的冻疮:“多谢主公关怀,这药膏真是灵验!”
回到将军府,却见华佗与一位陌生文士在偏殿对坐论医。那文士约莫四十年纪,青衫布履,气质清雅,正在为郭嘉诊脉。
“这位是张机张仲景,南阳名医。”华佗引见,“他游历至真定,听闻奉孝之症,特来探看。仲景兄于伤寒杂病颇有心得,这些年游历四方,收集了不少民间验方。”
张仲景拱手道:“在下观郭祭酒之症,确是幼时染疫所致。疫邪入肺,耗伤气阴,需用温润之品慢慢调理。适才与元化兄商议,拟用麦门冬汤为主方,佐以川贝、沙参,徐徐图之。”
两位神医会诊,开出新方。李胤见方中多是温补之药,心下稍安。正要道谢,忽见郭嘉从内间走出,对着张仲景深深一揖:“先生游历四方,救治百姓,嘉深感敬佩。适才听先生论医,深感医道与谋略相通,都要审时度势,辨证施治。”
张仲景还礼笑道:“祭酒过誉了。医者治病,谋士治国,都要明阴阳之变,知进退之机。这几日在真定,见将军推行医政,安顿民生,方知何为仁政。”
这时程昱匆匆而来,面带喜色:“主公!峭王部发生变故!其麾下三个小头领因家人得我军医者救治,率部投奔蹋顿去了。峭王众叛亲离,现已困守白狼山!乌桓八部中已有五部明确表示愿遵我军号令。”
众人皆振奋,唯郭嘉沉思片刻后道:“此时不宜逼迫过甚。可让蹋顿以侄辈身份前去劝降,给峭王一个体面的退路。毕竟他在乌桓中尚有威望,若能真心归顺,对稳定北疆大有裨益。”
“奉孝所言极是。”李胤点头,“告诉蹋顿,若峭王愿降,可许他迁居蓟县,颐养天年。其部众由蹋顿统领,但需遵守我军法令。”
腊月二十九,北疆捷报与年礼同时抵达真定。峭王正式归降,乌桓八部尽数臣服。蹋顿遣使送来良马千匹、毛皮无数,并承诺开春后率各部首领前来朝见。使节特别提到:“乌桓各部感念将军仁德,愿永世修好。”
除夕夜,将军府设宴庆贺。郭嘉经华佗允许浅酌一杯,望着厅中欢庆景象,对李胤轻声道:“明公,北疆暂安,来年当经营幽州,以为根基。嘉观张仲景医术精湛,且心系百姓,或可委以医政之任。”
李胤举杯环视麾下文武,从关羽、张飞到沮授、程昱,目光最后落在郭嘉身上:“今岁最大收获,非疆土之扩,而是诸君安康。待开春后,我欲在幽州设立医学院,广收学徒,使医道惠及万民。”
宴至半酣,华佗与张仲景相约开春后共游幽州,采药着书。张仲景慨然道:“北地药材丰富,民风淳朴,正是行医济世的良所。若能借此整理医方,惠泽后世,平生之愿足矣。”
李胤闻言心中一动,召来程昱低语:“开春后即着手筹建医学院,由两位先生主持。另在各郡县设医馆,平民就诊只收药资,贫苦者免费诊治。”
翌日,镇北将军府颁下新年第一道政令:在幽州设立医学院,由华佗、张仲景主持,广收学徒。同时在各郡增设医馆,平民就诊只收药资。消息传出,幽冀震动,连远在邺城的袁绍得知后,也不禁对谋士感叹:“李思远此举,尽收北地民心啊!”
冰雪初融时,真定城外的官道上,一队车马缓缓行来。管宁终于到了。李胤亲自出城相迎,见这位名士虽经长途跋涉,神情却恬淡如常。更令人惊喜的是,他还带来了两位弟子——俱是精通医理、熟知边事的才俊。
“闻将军重医道、安北疆,宁特来相助。”管宁的声音平静如水,“医能治人,更能治心。北疆之乱,其根在民心不安。将军以医政收心,实为上策。”
郭嘉病后初愈,披着鹤氅站在城门口,闻言微笑:“管先生此言,深得治国三昧。今北疆初定,正需先生这般大才,以仁政化育万民。”
春日暖阳照在积雪初融的真定城头,将军府内,华佗与张仲景正在商讨医学院章程,沮授与管宁在对弈论政,程昱整理着各地送来的医政奏报。廊外庭院中,数名乌桓子弟正在学习汉文医术,这是蹋顿特意送来学习的部族子弟。
李胤与郭嘉并肩立在廊下,望着庭院中萌发的新芽和往来忙碌的众人。
“奉孝,你看这北疆局势,像不像这初春景象?冰雪渐融,万物待发。”
郭嘉轻轻咳嗽一声,笑道:“明公明鉴。不过冰雪虽融,地气尚寒。北疆之事还需仔细调理,方能迎来万物勃发之机。如今医政初行,人心向背,正是最关键之时。”
这时,一只经过医者救治的伤雁振翅飞过庭院,在湛蓝天空划出悠长的弧线,向着北方的天空飞去。李胤目送飞雁,轻声道:“但愿这医者仁心,能如春风吹遍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