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硝烟散尽,河北四州之地尽数纳入版图。李胤并未被这空前的胜利冲昏头脑,他深知,偌大的疆域需要消化,新附的人心需要安抚,而与南方那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的最终对决,更需要坚实的内政与军事实力作为后盾。镇北将军府的工作重心,迅速从凌厉的军事扩张转向了更深层次的内部整合与稳步发展。
邺城,镇北将军府。新政后的第一次核心会议,气氛庄重而务实。
李胤高居主位,威仪日重。左侧文武济济一堂,谋臣以沮授、郭嘉、田丰、程昱为首,武将以关羽、张飞、赵云、张辽、张合、太史慈为尊。
“河北初定,百废待兴。”李胤开门见山,声音沉稳,“当务之急,非急于南征,而在‘深根固本’。内政不修,军备不整,纵有雄兵百万,亦如沙上筑塔。公与,元皓,内政诸事,还需二位多费心力。”
田丰性情刚直,首先出列,声音洪亮如钟:“主公明鉴!并、冀、幽三州,经年战乱,民生凋敝,土地荒芜者众。当务之急,乃在全境进一步深化均田制与屯田制,招抚流民,授予荒田,减免赋税,使百姓得以休养生息。丰建议,可设立‘劝农使’,分赴各郡县,督导农桑,兴修水利。尤其黄河水患,需未雨绸缪,大力整治!”
沮授颔首补充,思虑更为周详:“元皓所言,乃固本之基。此外,商贸流通亦需大力提振。可借助中山甄家之渠道,疏通河北与辽东、塞外乃至江南的商路。设立官市,统一度量衡,严禁地方豪强盘剥商旅。府库充盈,方能用兵无虞。再者,吏治乃根本,当完善察举与考课之法,选拔寒门贤才,同时妥善安置河北士族,使其人尽其才,心向主公。”
李胤点头称善:“便依二位之策。内政诸事,由元皓总揽,公与统筹全局,仲德协理财政、商贸及…相关情报事宜。”程昱沉稳领命。
“奉孝,”李胤看向面色已恢复红润的郭嘉,“军事方面,你有何高见?”
郭嘉羽扇轻摇,成竹在胸:“明公,我军虽连战连捷,然扩军迅速,新附将士众多,亟需整合锤炼。嘉以为,当务之急有三:其一,各主力营补充兵员,强化合成战术演练,尤其水军,需借神机营之力,依托缴获之楼船图纸,于渤海、黄河沿岸加速筹建,未来与曹操争锋,水战必不可免;其二,轮番戍边,以战代练。可令各部轮流至幽州边境,与乌桓蹋顿部联合演武,既可震慑塞外,亦可保持军队锐气;其三,广布耳目,严密监控曹操、袁术、刘表等诸侯动向,尤其是许都朝廷的一举一动。”
“善!”李胤目光扫过众将,“便依奉孝之策。云长总督冀州军事,翼德辅之,整训各营;子龙返回幽州,总督边事,与管宁等妥善处理乌桓及辽东事务;文远、儁乂、子义,各统本营,加紧操练,尤其是水战科目!马德衡之神机营,所需钱粮匠人,优先供给,我要在一年内,见到可实战之新式楼船!”
“末将(臣)领命!”众文武齐声应诺,声震屋瓦。
庞大的军政机器高效运转起来。一道道政令从邺城发出,如同血液流向河北四州的每一个角落。减免赋税的告示贴满城乡,劝农使奔走于田间地头,水利工程在黄河沿岸陆续动工,各地的官学、郡学得到扩建,寒门子弟有了更多晋升之阶。商队在军队的保护下,穿梭于南北东西,带来了财富与信息。军营之中,号角连天,新兵在老卒的带领下刻苦操练,渤海之滨,新的船坞正在兴建,敲打声日夜不息。
然而,李胤深知,为政者不可久居深宫,需亲眼看看这片自己治下的土地,亲耳听听民间的声音。初夏时节,他拒绝了大队仪仗,只带着郭嘉及数十名精悍亲卫,扮作寻常商队护卫,悄然离开邺城,一路向东,巡视勃海、清河等地。
这一日,行至黄河沿岸的东郡边界(原属袁绍,现已被镇北军控制)。但见河水滔滔,两岸新绿盎然,远处村庄炊烟袅袅,较之以往战乱时的荒芜,已多了几分生机。
“明公,看来元皓先生的劝农之策,已初见成效。”郭嘉指着远处一片长势喜人的禾苗,微笑道。
李胤颔首,心中稍慰。正行进间,忽闻前方河湾处传来阵阵叱骂与兵刃交击之声,其间夹杂着一声声如同闷雷般的怒吼,气势惊人。
“有情况!保护主公!”亲卫统领立刻警觉,拔出环首刀,护在李胤身前。亲卫们也迅速散开,结成防御阵型。
李胤与郭嘉对视一眼,皆感诧异。此地已属镇北军控制腹地,为何会有厮杀?二人策马上前,登上一处小土坡观望。
只见河滩之上,一场激斗正酣。一方是约二三十名穿着杂乱、手持利刃的彪悍汉子,似是流寇水匪;另一方,却只有一人!
那人身材极其魁梧雄壮,宛如铁塔一般,面目凶悍,虬髯戟张,手持一对沉重的短柄铁戟,舞动起来风声赫赫,势不可挡。他虽独自面对数十倍之敌,却毫无惧色,反而怒吼连连,主动冲杀。那双铁戟在他手中如同活了过来,劈、砍、砸、扫,招式大开大阖,刚猛无俦。每一次挥击,必有一名匪寇惨叫着倒飞出去,筋断骨折,非死即伤。他周身似乎环绕着一股无形的煞气,竟凭一己之力,将数十名匪寇杀得节节败退,尸横遍地!
“好一条猛汉!”李胤看得眼中异彩连连,不禁脱口赞道。他麾下关羽、张飞、赵云皆是万人敌,但似眼前这般纯粹以力量与悍勇见长的类型,却也少见。
郭嘉亦是目露惊奇,低声道:“观其武艺路数,并非军中正统,倒像是游侠儿,然其勇力,堪称万人敌,世所罕见。”
此时,河滩上的战斗已近尾声。那巨汉越战越勇,如同虎入羊群,匪寇们被杀得胆寒,发一声喊,丢下十几具尸体,狼狈不堪地四散逃入芦苇丛中。
巨汉也不追赶,拄着双戟,立于尸堆之中,浑身浴血,如同地狱归来的魔神,兀自喘着粗气,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李胤见机会难得,示意亲卫收起兵刃,自己与郭嘉缓缓策马而下。
“壮士好武艺!”李胤于马上拱手,语气诚恳,“在下李胤,途经此地,见壮士神勇,心中钦佩。不知这些匪类因何与壮士冲突?”
那巨汉见李胤等人气度不凡,不似歹人,又听闻“李胤”之名,铜铃般的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他打量了李胤片刻,才闷声答道:“俺叫典韦,陈留人。为避战乱,流落至此。这帮水匪欲抢俺的干粮和这几条鱼,还要拉俺入伙,俺不肯,便动起手来。”他指了指旁边地上几条用草绳穿起的黄河大鲤鱼。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带着浓重的乡土口音,话语简单直接。
郭嘉心思敏捷,立刻捕捉到关键信息,微笑道:“典壮士如此身手,捕鱼岂非埋没?如今镇北将军李公,奉天子以讨不臣(虽未得诏书,但政治上可如此宣称),广招天下豪杰,共扶汉室,安定天下。壮士何不投效军中,建功立业,也好光耀门楣,强似在此风餐露宿?”
典韦看了看李胤,又看了看郭嘉,挠了挠头,似乎有些意动,但又有些犹豫:“俺……俺就是个粗人,只会些力气活,怕不懂规矩,冲撞了将军。”
李胤大笑,翻身下马,走到典韦面前,毫无惧色地拍了拍他那肌肉虬结的臂膀(触手坚硬如铁):“壮士过谦了!我军中要的就是壮士这般忠勇之士!规矩可以学,但这一身肝胆与勇力,却是万中无一!我观壮士,乃是真正的豪杰!若蒙不弃,可愿随我回邺城,先为我亲卫副统领,日后立了功劳,再行封赏,如何?”
李胤的真诚与直接,显然打动了典韦。他本就慕强,见名震河北的镇北将军如此礼贤下士,心中热血上涌,当下不再犹豫,扔下双戟,单膝跪地,抱拳道:“典韦是个粗人,蒙将军不弃,愿效犬马之劳!今后俺这条命,就是将军的了!”
“好!我得典韦,如虎添翼也!”李胤大喜,亲手扶起典韦。
收得典韦,李胤此行可谓意外之喜。回到邺城后,他继续推行休养生息之策,整合内部,操练兵马。期间,各方情报如雪片般汇聚到程昱手中,再呈报李胤与郭嘉。
南方,曹操利用手中天子,频频发出诏令,加官晋爵,拉拢刘表,打压袁术,其势力在豫州、徐州西部稳步扩张,与镇北军隔黄河对峙,双方斥候、游骑时有摩擦,虽未爆发大战,但气氛日益紧张。曹操甚至以天子名义,对李胤占据河北四州之事予以“默认”,试图以此缓和关系,争取时间。
淮南,袁术得到传国玉玺后,野心急剧膨胀,不顾麾下主簿阎象等少数清醒者的反对,大肆修建宫室,僭用天子仪仗,其称帝之心,已是路人皆知,天下目光逐渐聚焦淮南。
荆州刘表,依旧保境安民,作壁上观。益州刘璋,暗弱无能,其地内乱渐生。江东孙策,则正以凌厉之势横扫江东各郡,其势如破竹,隐隐有脱离袁术自立之心。
天下大势,在短暂的平静下,暗流汹涌。所有人都意识到,一个足以引爆整个天下格局的重大事件,即将在淮南发生。河北的李胤,南方的曹操,都在默默地积蓄着力量,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等待着重新洗牌的最佳时机。河北的巨龙,已盘踞成形,静待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