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明?”李胤眼中露出思索之色,徐晃刚自南乡血战归来,其能力与忠诚毋庸置疑。
“正是!”庞统语气肯定,“徐将军性情沉稳,有大将之风,经验丰富,临阵应变能力极强。更难得的是,历经南乡惨烈守城之战,其于逆境中指挥若定,应对复杂危局之能力愈发纯熟老练,统观之,堪当此重任!可令张儁乂(张合)将军为副。张将军用兵巧变,机动力强,尤善于山地迂回、侧击等战术,正可弥补徐将军用兵稍显持重之短。二人相辅相成,可保万全。前锋之任,可调庞德将军及其麾下部分西凉骁戎营精锐担任,彼等生于陇山,长于骑射,最擅山地奔袭攻坚。军师参赞方面,”庞统躬身一礼,“统既献此策,愿再随军效力,以供驱策。若元直兄能自南乡繁重事务中抽身,亦可同往,则我谋划更为周全,彼此亦可照应。”
“最后,亦是重中之重——后勤保障!”庞统的手指再次落在舆图上,沿着秦岭山脉那几条蜿蜒如丝的谷道——斜谷、傥骆谷、子午谷、褒谷等缓缓滑动,“此确为最大难点,然亦是我军可发挥优势之处。主公在关中大力推行新政,兴修水利,整治道路,更有马德衡(马钧)这等不世出的巧匠,不断改进器械。我军可充分利用这些基础!”
他详细阐述道:“首先,可提前征发民夫,辅以工兵,大规模修缮、拓宽这些古道,险要处加固栈道,甚至开凿部分新路。其次,组建专门的、训练有素的运输队伍,大量使用骡马、牛车,并配发马德衡改进的、更适合山地行军的轻便车辆。再次,采纳分段运输法,在沿途险要且相对安全之处,如蓝田、骆谷口、斜峪关等地,设立中转粮站、军械库,派兵驻守,逐段向前输送物资,减少单次运输距离与风险。最后,亦是关键一点,”庞统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一旦我军突破汉中门户,进入盆地,便可大力推行‘以战养战’之策!汉中平原富庶,张鲁积储必丰!可就地征粮,取之于敌!同时,严明军纪,对普通百姓秋毫无犯,甚至可适当开仓赈济,以收民心,瓦解张鲁根基!”
李胤听着庞统这番既有宏大战略视野,又兼顾具体战术执行,连后勤细节都考虑周详的阐述,心中豁然开朗,之前关于未来方向的些许迷雾被彻底驱散。夺取汉中,确实是眼下最具战略价值,风险相对可控,而一旦成功收益无比巨大的一步。它既能彻底巩固来之不易的关中根据地,消除侧翼隐患,又能打开通往巴蜀的通道,夺取未来争霸的主动权,更能对曹操形成强大的战略压制。而且,对手是志在偏安、实力相对较弱的张鲁,比直接硬撼曹操这根硬骨头要明智得多。
“善!大善!”李胤眼中精光四射,抚掌赞叹,“士元之谋,思虑缜密,环环相扣,深合我意!汉中,必取之!此乃天赐我河北之良机,岂容错过!”他环视三位谋士,语气斩钉截铁,做出了最终决断。
“然,”他话锋一转,神色恢复沉稳,“正如士元、奉孝所言,此事关系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需极其周密之准备,力求万无一失!公与!”
“授在。”沮授肃然应道。
“你总揽全局,协调各方,筹备大军所需之粮草、军械、被服、药材,务必确保充足,供应及时!河北、并州、幽州、乃至关中,所有资源,优先保障此战!同时,严密监控各地吏治民生,确保后方稳固,勿生内乱!”
“授,领命!”沮授沉声应答,深知肩上责任重大。
“奉孝,”李胤看向病榻上的郭嘉,语气带着关切与倚重,“你身体要紧,需静心调养,然战略大局,牵涉天下,仍需你时时参详,若有思虑,随时可报我知。你的眼光,无人可替代。”
郭嘉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微微颔首:“嘉……明白。必竭尽……残躯余力。”
最后,李胤的目光落在庞统身上,充满了信任与期望:“士元,具体进军方略、路线选择、攻心为上的策略,以及与张儁乂、庞德等将领的协调,就由你牵头,与公明详细拟定!务求知己知彼,将所有可能遇到的困难及应对之策都想在前面,谋定而后动!我要的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而不是旷日持久的消耗!”
“统,必不负主公重托!”庞统深深一揖,感到一股沉甸甸的责任与澎湃的激情交织在胸中。
“此外,”李胤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让清冷的空气涌入,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而锐利,“正如奉孝所料,曹操、孙权、刘备,皆非庸碌之辈,我等在此密谋汉中,他们绝不会毫无察觉,亦不会坐以待毙。程昱!”
“属下在。”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角落阴影中的程昱(字仲德)应声出列,他身形瘦削,面色阴鸷,仿佛自带一股寒意。
“加派你最得力的手下,动用所有渠道,严密监视许都朝廷、曹操司空府、建业吴侯府、成都州牧府的一举一动!尤其是曹操,看他是否会因南乡之败而调整战略,是否会趁机在并州、河内或青州方向生事,以及……孙刘联盟是否依然稳固,有无可乘之机!我要知道他们所有的动向与意图!”
“诺!属下即刻去办,定叫他们无所遁形!”程昱躬身领命,声音低沉而自信,随即悄无声息地退入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最高决策已定,庞大的战争机器再次开始低调而高效地运转起来。一道道盖着镇北将军府印信的密令,自邺城发出,通过四通八达的驿道,火速送往长安的赵云、渤海的关羽、河内的张飞、汝南的张辽,以及正在休整的徐晃、张合、庞德等将领手中。通往关中的几条主要官道上,信使往来愈发频繁,马蹄声踏碎了冬日的寂静。
与此同时,远在南乡的赵云和徐庶,也在紧张地处理着战后事宜。城墙被再次加固,高度增至三丈,厚度也大大增加,城门外挖掘了更深更宽的护城河,引入了丹水活水。城外险要之处,建立了数座互为犄角的营寨,形成立体防御体系。投降的数千曹军经过严格筛选和整编,部分表现良好、无家可归者被补充入守城部队,其余则编为屯田兵,在周边区域开垦荒地,以求自给。徐庶展现出了卓越的理政才能,他亲自走访受战火波及的百姓,发放粮种、农具,组织他们恢复生产,并逐步开放与周边村镇的集市贸易,以粮食、食盐换取本地特产,悄然扩大着河北政权的影响力,安抚着惊魂未定的民心。庞统在离开南乡前,已通过“暗影”及一些特殊渠道,与几位暗中示好、对曹操统治心怀不满的荆州本土士族代表人物建立了初步联系,留下了一条未来可能发挥重要作用的暗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