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亭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沧桑:
“郡主,你与我终究是不同的。”
“你生来高贵,万千宠爱于一身,从未尝过银钱短缺的滋味,更无须为温饱之事烦忧。”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虚空,仿佛穿透了时光,回到了那些灰暗的岁月。
“我出身寒门,父亲早逝,只留下我与母亲,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母亲没日没夜地刺绣,靠着卖些香囊绣品,勉强换些银钱糊口。”
“长年累月,熬坏了眼睛……却因无钱医治,最终在那个万物复苏的初春,撒手人寰。”
“那时,我才八岁。”他的声音很平静,却比任何哭诉都更令人心碎。
“从此,我便真的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
“后来,我靠着替人抄书,一字一句,换取微薄的铜板,挣扎求生。”
“寒窗苦读,满怀希望参加会试,却因不肯贿赂考官,本该属于我的名次,便被权贵子弟轻易顶替。”
“又因身份低微,在同窗之间,受尽冷眼与排挤。”他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世道便是如此。”
“直到……后来机缘巧合,结识了季兄。”提到季知微,他眸中中才多了一丝暖意。
“日子方才好过一些。他借我书卷翻阅,予我一处安身之所,让我在寒冬腊月里,不必再颤抖着双手,于破屋陋巷中为人抄书……”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看透世情的苍凉:“你看,在这世上,往往是好人得了名声,而坏人……却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一切。”
苏淼淼静静地听着,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酸涩难言。
她轻轻躺下来,伸出双手紧紧拥住他,仿佛想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去熨帖他过往所有冰冷的伤痕。
“对不起,沈淮亭……”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对不起,这么晚才遇见你。”
她抬起头,望入他的双眸,“以后,换我来养你,好吗?”
沈淮亭彻底怔住,瞳孔微缩,不可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娇颜。
“我的沈大人,很好。”苏淼淼捧住他的脸,不容他闪躲,目光灼灼。
一字一句,敲在他的心坎上。
“是千千万万个你用了好久,才走到这里的。”
“凭着自己的能力,站在了和他们同样的,甚至更高的位置。”
“在山顶的别人很棒,带着自己从深渊里爬出来的你,也很厉害。”
“你不是一厢情愿,”她贴近他,气息交融,“是我,蓄谋已久。”
“那日檐下避雨,你赠我伞时,马车上那惊鸿一瞥……动心的又何止你一人?”
她捧着他的脸,让他的目光避无可避,声音轻柔却带着千钧之力:
“沈淮亭,这次,你还愿意相信我吗?”
沈淮亭喉结剧烈滚动着,眼底暗流汹涌。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苏淼淼几乎要以为他会再次退缩。
终于,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苏淼淼眼中满是欣喜,立刻解开他的穴位与束缚,然后伸出小指,递到他面前。
沈淮亭微微一愣,随即了然,也伸出小指,与她紧紧勾在一起。
掌心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两人的手指穿过彼此的指缝,十指紧密相扣,一如当初在天牢之中。
苏淼淼凑近,轻轻吻上他的唇。
这个吻温柔缱绻,带着无尽的怜惜与抚慰。
沈淮亭起初有些僵硬,随即,所有的克制都消失殆尽。
他开始笨拙地吮吻她的唇瓣,再小心翼翼地探入,贪婪地吞咽着她的甜蜜与柔软。
直到她眼角溢出晶莹的泪珠,他才如梦初醒般,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苏淼淼的手,放在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上,指尖无意识地轻拢慢捻。
沈淮亭眼尾迅速泛上动人的绯红,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她含住他微凉的耳尖,轻咬了一下,他身体瞬间紧绷。
“明日,我来做你的手,你教我断案,可好?”
“嗯……”一声压抑而喑哑的回应,从他喉间艰难溢出。
苏淼淼轻笑,指尖划过他滚烫的脸颊:“沈大人,脱了这身官袍后,竟是这般乖巧,任人采撷的模样。”
沈淮亭将脸埋在她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前所未有的依赖:“只给郡主采撷。”
他顿了顿,抬起头,眼底带着一丝窘迫,却说得理所当然:
“那些银子,我明日便差人原封不动送回去。”
“郡主记得要养我。”
他看着她,眼神湿漉漉的,带着点可怜的意味,“莫要让下官……饿死街头才好。”
想起方才被她撞见的情景,他耳根微红,自嘲道:“生平头一次想做件亏心事,便被心上人逮了个正着。”
苏淼淼被他这话逗得“噗嗤”笑出声来,“哈哈哈……你那哪里是误入歧途?”
“沈大人,欲望这道口子,一旦裂开一丝缝隙,便会越来越大,直至将人的底线彻底吞噬。”
“是,”沈淮亭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多谢郡主……及时施以援手。”
他抬起一只手,指尖带着无尽的眷恋,轻抚过她的眉眼,另一只手则稳稳搂着她的腰。
低头凝视着怀中少女明媚的笑颜,终于释然地笑了起来,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就在这时,苏淼淼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本书。
她凑近沈淮亭,笑得意味深长。
沈淮亭看着她那笑容,心中顿感不妙。
他猛地拉过锦被,兜头盖下,将两人严严实实地罩在了黑暗之中。
被中一片漆黑,只有彼此灼热的呼吸交织。
“沈大人……”苏淼淼带着笑意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格外清晰撩人。
“这么迫不及待……就要献身了?”
“郡主……”沈淮亭的喘息声在黑暗中显得愈发粗重,身体的温度也滚烫得吓人。
沈淮亭将她拥入怀中,仿佛拥住了他贫瘠生命中,唯一降临的神迹。
夜还很长,被褥之下的方寸天地,是属于他们的,无需言语,也无需光明。
黑暗中,官袍与裙裾凌乱地交织在一起,如同他们再也理不清的命运。
沈淮亭生涩却执着的探索,苏淼淼引导而包容的回应,交织成一曲无人听闻的缱绻乐章。
窗外,鸟儿开始啼鸣,新的一天已然到来。
而属于沈淮亭真正意义上的“新生”,似乎从今天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