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蒋介石,怀着沉重的心情,为中国设计着那套“以空间换时间”的悲壮剧本时。
咱们把镜头移到大海的另一边,日本东京。
那里的气氛,不是沉重,而是狂热。是一种发着高烧、近乎癫狂的亢奋。
如果你在一九三七年的夏天,走在东京的银座街头,你会看到,到处都悬挂着日军的“旭日旗”。穿着和服的妇女们,会在神社前,虔诚地为“皇军”的武运长久而祈祷。穿着学生装的年轻人,会被军国主义教育煽动得热血沸沸,高喊着“八纮一宇”(意为天下一家,由日本统治),认为对中国的“圣战”,是他们这一代人义不容辞的“天-皇使命”。
整个国家,就像一台被加满了油、踩死了油门的战争机器,刹车,早已失灵。任何敢于质疑战争的“和平主义者”,都会被扣上“非国民”的帽子,轻则被社会孤立,重则被狂热的军人,直接“天诛”(暗杀)。
而这台战争机器的“发动机”,就在东京市中心,那座戒备森严的陆军省大楼里。
那里的气氛,也焦躁得很。
在军部那些留着仁丹胡、腰间挎着武士刀的军官看来,中国这几年,发展得太快了。尤其是“西安事变”后,国共居然合作了。这头他们眼中的“东亚病夫”,隐隐有了一丝要团结起来,变成一头雄狮的迹象。
他们怕了。
这种“怕”,不是怕中国的国力,而是怕“错过时机”。
在他们的战略沙盘上,中国,就像一个还没发育完全的、潜力巨大的巨人。现在,这个巨人虽然虚弱、分裂,但他的骨架正在愈合,肌肉正在生长。如果再给他几年时间,让他把内部分裂的“病”治好,把德国人帮忙练的“肌肉”(德械师)练壮,那到时候,再想一口吞下他,就难了。
他们觉得,不能再等了。必须趁着中国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一拳把它打趴下,彻底解决“中国问题”。
一个疯狂的、充满了傲慢与无知的计划,在陆军省的会议室里,酝?酿成熟:
三个月灭亡中国。
这个计划,在今天看来,像一个天大的笑话。但在当时,提出这个计划的日本军官们,却觉得,这简直就是一道再简单不过的数学题。
咱们不妨,也戴上他们的“眼镜”,替他们算一算这笔账:
第一,他们看到了双方悬殊的国力。 就像我们在上一节算过的那样,钢铁、工业、军事……每一项数据,日本都对中国,形成了碾压性的优势。在他们看来,这根本不是一场战争,而是一场“讨伐”,是一个现代化的工业国,对一个落后的农业国的“降维打击”。
第二,他们看到了中国根深蒂固的分裂。 他们在中国经营了几十年,对中国的国情了如指掌。他们知道,中国的军队,不是一支统一的“国防军”,而是由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山头”组成的松散联盟。他们坚信,只要给蒋介石的中央军以毁灭性打击,那些地方军阀(比如山西的阎锡山、广西的李宗仁)一定会作壁上观,甚至倒戈相向。他们认为,“中国”,只是一个地理名词,而不是一个坚实的国家概念。
第三,他们看到了西方列强的绥靖。 从“九一八”到“塘沽协定”,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挑衅,国际社会除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谴责,有过任何实质性的干预吗?没有。他们断定,只要他们速战速决,在三个月内造成既成事实,英美那些“商人国家”,是绝不会为了遥远的中国,而与强大的日本帝国开战的。
基于这三点“自信”,他们得出了一个清晰的作战方案:
首先,在华北,迅速击溃二十九军,占领平津。然后,主力从华北和上海两个方向,同时向中国的首都南京,发动钳形攻势。只要攻陷南京,中国的政府就会崩溃,中国的抵抗意志就会被摧-毁。剩下的,就是分区占领,扶植傀儡,把中国,变成第二个“满洲国”。
这是一个基于他们强大国力的傲慢推算,也是一个完全无视了一个四万万人口的古老民族求生意志的,愚蠢的推算。
他们算对了数据,却算错了人心。
于是,一九三七年的七月,整个华北的空气都变得像一个被塞满了炸药的火药桶,又闷又热,压得人喘不过气。
只需要一颗火星。
而那颗火星,很快就在一个叫“卢沟桥”的地方,被日本军部那些急不可耐的少壮派军官们,亲手点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