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一年三月十八日,日军中路主力第三十四师团,在突破了中国军队的外围防线后,占领高安,继续向西突击。
大贺茂站在高安城西的土坡上,举着望远镜往西边看,一片连绵的山头,就是泗溪的 “云头山——猪头山” 防线 。再往西,就是他此行的目标:上高。
驻守在这里的,是第七十四军王牌中的王牌——第五十一师。
而负责一线指挥的,则是第五十一师的副师长(实际在前线指挥作战)——张灵甫。
第五十一师师长李天霞已在师部敲定团级布防,张灵甫则带着参谋班子扎在前沿,专司左翼云头山阵地的战术指挥。
张灵甫,这个毕业于北大的高材生,后来又投笔从戎,考入黄埔四期的山东大汉,以“悍”着称。
他的右腿,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日军的机枪子弹,打断过。虽然经过救治,保住了一条腿,但从此,走路,都有点瘸。
但他,坚持要到第一线去指挥。
他拄着一根树枝当拐杖,站在泗溪阵地的山顶上,山风吹得他的衣角猎猎作响,像一尊从山岩里长出来的铁塔。
他对他的士兵们说:
“弟兄们!我们是七十四军!是‘抗日铁军’!这块牌子,是淞沪的血、南京的火、兰封的土换来的,不能砸在我们手里!”
“我们身后,就是上高!就是总司令的指挥部!我们退一步,整个战线,就垮了!今天,要么把鬼子打下去,要么,我们就都死在这里!”
三月十九日,日军第三十四师团主力,向上高正面的第五十一师、第五十七师,发起了猛攻。
泗溪,成了整个战场,最核心的“绞肉机”。
日军的飞机,在天上盘旋,发出死神一样的尖啸,把炸弹,成吨地往下扔。
日军的重炮,把整个山头,都犁了一遍。泥土、碎石和战友的残肢断臂,被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
一个叫吴小鹏的机枪手,是张灵甫的山东老乡。他的耳朵,被震得流出了血,脑袋里,像有几百口大钟在同时敲。
但他死死地,抱着那挺滚烫的勃朗宁重机枪,对着潮水般冲上来的日本兵,猛烈地扫射。
他的副射手,胸口中弹,倒下去的时候,还想把最后一条弹链,递给他。
他就自己一个人,一边给机枪换弹链,一边射击。
他的胳膊被飞溅的弹片,划开一道大口子,血肉模糊。他用牙咬着绷带的一头,另一只手,胡乱在胳膊上缠了几圈,打了个死结,嘴里满是血腥和麻绳的涩味,继续打。
战斗,从白天打到黑夜。
阵地前,日军的尸体,堆了一层又一层,血把山头的土,都染成了暗红色。
张灵甫的指挥所被一颗炮弹直接命中。他当场被炸晕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担架上,正被几个卫兵,抬下阵地。
他,挣扎着,坐了起来,拔出腰间的手枪,枪口顶在抬他的那个士兵的脑门上,眼睛通红地吼道:
“谁让你们抬我下来的?!滚回去!老子就是死,也要死在山上!谁再敢动一下,我先毙了他!”
接下来的六天,日军像疯了一样猛攻泗溪。他们调来了十余门重炮,三十多架飞机,轮番轰炸,把云头山的山头炸得矮了半尺。
日军士兵一波又一波地冲锋,从档口、港西罗强渡溪水,好几次都突破了前沿阵地,甚至冲到了战壕里,和中国士兵拼刺刀。
但每次,第五十一师的士兵们都像钉子一样,死死钉在阵地上,用刺刀、手榴弹,把日军硬生生顶回去。
三月二十四日清晨,日军的冲锋彻底慢了下来。他们的飞机来得少了,重炮的轰击也弱了 。
第三十四师团的士兵们已经没了之前的锐气,大贺茂站在高安城西的土坡上,看着泗溪的方向,脸色铁青。他的部队在泗溪已伤亡超两千人,弹药快用完了,而云头山——猪头山防线依旧没被撕开。
张灵甫拄着拐杖,站在云头山山顶,看着日军撤退的身影,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弟兄们!” 张灵甫的声音虽然沙哑,却传遍了整个山头,“鬼子退了!咱们守住泗溪了!” 士兵们一下子欢呼起来,欢呼声在雨中回荡,盖过了雨声。吴小三也笑了,他靠在马克沁重机枪上,感觉胳膊不那么疼了。
王耀武在他的军部里,收到了泗溪守住的消息。他站在地图前,看着 “泗溪” 两个字,点了点头,对身边的参谋说:“告诉天霞、灵甫,打得好!七十四军没给‘抗日铁军’丢脸!”
王耀武的第七十四军,这块“铁砧”,实在是太硬了。
日军第三十四师团,这把“铁锤”,在上面,砸了整整六天。
结果,铁锤,崩出了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