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麟阁殉国了。
赵登禹殉国了。
南苑,这道拱卫着北平的最后一道防线,随着两位将军的倒下,彻底崩溃了。
残存的二十九军将士,在日军飞机和坦克的追击下,溃不成军。
那个叫李海浪的士兵,跟着溃败的部队,一路向城内撤退。他的耳朵里,还回响着将军们“不许丢脸”的最后命令,可他的脚下,却只有逃亡的路。他的护身符丢了,家信也找不到了。他回头望去,只看到南苑的上空,浓烟滚滚,黑色的烟柱,像一条巨大的、丑陋的恶龙,正张牙舞爪地,扑向那座古老的都城。
七月二十九日,军长宋哲元,在留下了一部分部队,进行最后的、象征性的抵抗之后,含泪率领主力,撤离了北平。
这座拥有六百年历史的帝都,这座见证了无数王朝兴替的古城,几乎,成了一座不设防的城市。
同一天,日军的飞机,开始对北平城,进行狂轰滥滥炸。
李海浪所在的残部,奉命在广安门一带,阻击日军。他趴在一个弹坑里,看着天上的日本飞机,像一群嗜血的苍蝇,肆无忌惮地,在城市上空盘旋。他看到,一颗炸弹,落在了不远处的一片民房里。那片青砖灰瓦的院落,瞬间,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碎了一样,轰然倒塌,化作一片火海和尘埃。
他听到了,废墟里,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有男人的,有女人的,还有孩子的。那声音,像一根根烧红的铁针,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想不通,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的大刀,砍不断他们的坦克?为什么我们的步枪,打不下来他们的飞机?为什么,在这片我们自己的土地上,却是他们在天上飞,我们在地上,像老鼠一样,被追着打?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血,从指缝里渗了出来,但他感觉不到疼。
七月二十九日,北平沦陷。
七月三十日,天津沦陷。
仅仅二十几天,华北两座最重要的城市,就落入了敌手。
李海浪,跟着溃败的部队,一路南撤。当他们最后一次,回头望去时,只看到古老的北平正阳门城楼上,那面青天白日旗,已经被降了下来。一面刺眼的、像膏药一样的太阳旗,正在几个日本兵的手中,缓缓地,升起。
那面旗,像一块血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每一个中国人的眼睛里,也烫在了每一个中国人的心上。
李海浪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他知道,家,是回不去了。那片金黄的麦子,也收不成了。他心里的那点念想,被那面太阳旗,烧成了灰。他心里只剩下一样东西,像一棵烧得通红的炭,在他的胸膛里,越烧越旺。
那东西,叫仇恨。
血染江山的序幕,就此拉开。
但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北平的陷落,不是结束,而是开始。蒋介石在庐山已经把话说明白了。他知道,华北保不住了。但他要用一场规模空前的大会战,来向日本人,也向全世界证明一件事:
中国,是不会屈服的。
他把目光,投向了那个远东的第一大都市,那个他最熟悉,也是中国经济命脉所在的城市——上海。
他要在那里,摆下他最精锐的赌注,用几十万条生命,打一场震惊世界的血肉大战。他要告诉日本人,你们以为三个月可以灭亡中国?
我先让你们在上海的街头,流尽鲜血!
下一章,我们将看到,一场真正的绞肉机般的战役。那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将被鲜血浸透。
那里,叫——淞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