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低沉的喝问如同冰冷的钉子,将王文韬牢牢钉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冻结,心脏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胸腔。
被发现了!
巨大的恐惧让他大脑一片空白。跑?对方那沉稳的气势和刚才练功时展现出的身手,让他毫不怀疑自己只要敢转身,下一秒就会被轻易放倒。躲?这薄薄的油布和稻草,在对方锐利的目光下形同虚设。
他是看过小说知道观看别人练武是大忌,电光石火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他猛地深吸一口充满霉味的空气,用尽全身力气,连忙从窝棚里钻了出来,双手高高举起,姿态诚恳,同时,他用最快的语速,急忙说道:
“对不起!大哥!我没恶意!我就是个找不着路的,身上没钱,没地方去,看这有个棚子就钻进来想躲一晚上!真的!我这就走!马上走!”
他不敢抬头,眼睛死死盯着对方脚上那双磨损严重的旧布鞋,身体因为恐惧和寒冷而剧烈颤抖。
预想中的呵斥或攻击并没有立刻到来。那个男人只是站在原地,沉默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行为怪异、衣着奇特、吓得语无伦次的年轻人。那目光如同实质,扫过王文韬湿透的廉价西装,沾满泥浆的皮鞋,最后落在他那因饥饿和惊吓而苍白无比的脸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王文韬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男人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但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凌厉,多了些审视:“找不着路?没地方去?”他向前走了几步,距离更近。
王文韬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汗味,以及一股淡淡的、类似草药的味道。他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男人突然伸出手,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意味,一把抓住了王文韬的手腕。
他的手粗糙得像砂纸,温热,五指如同铁箍,力道控制得极好,没有弄疼王文韬,却让他丝毫动弹不得。紧接着,王文韬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劲力”,像一条冰凉的小蛇,顺着对方的手指瞬间探入自己体内,极快地游走了一圈,尤其是在他酸软无力的四肢和空瘪的腹部稍微停留了一瞬。
这种感觉一闪而逝,快得让王文韬以为是错觉。
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松开了手,低声自语了一句:“身子虚浮,底子差得没边,没练过……就是个落难的。”
他似乎彻底确认了王文韬只是个普通的、毫无威胁的落难者,态度明显缓和了不少。他不再紧盯着王文韬,而是转身走回空地,拿起搭在木桩上的一条旧毛巾擦了擦汗,又拿起一个军用水壶,仰头喝了几口水。
王文韬依旧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忐忑不安地看着他的背影。
男人喝完水,盖上壶盖,瞥了他一眼,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他弯腰从旁边一个半旧的绿色帆布包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个用白色油纸包着的东西,随手扔给了王文韬。
王文韬手忙脚乱地接住。油纸包入手还带着一点余温,他下意识地捏了捏,软软的。
“吃吧。”男人言简意赅。
王文韬颤抖着手打开油纸,里面是两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
巨大的惊喜和感激如同洪流冲垮了他紧绷的神经,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湿了。“谢谢!谢谢您!大哥!”他连声道谢,声音哽咽,也顾不得许多,拿起一个馒头就狼吞虎咽起来。馒头有些凉了,口感粗糙,但对他来说,这无疑是世间最美味的东西,每一口都化作暖流,暂时驱散了身体的寒冷和饥饿带来的恐慌。
男人看着他这副饿极了的吃相,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自顾自地开始收拾东西,把毛巾和水壶装回帆布包,似乎准备离开。
王文韬很快吃完了一个馒头,胃里踏实了很多,力气也恢复了一些。他看着男人准备离去的背影,心中再次焦急起来。对方虽然看起来冷淡,但似乎心地不坏,还给了他食物。如果他就这么走了,自己今晚是熬过去了,明天呢?后天呢?
他必须抓住这根突然出现的救命稻草!
“大哥!请等一下!”王文韬鼓起勇气,用尽量恭敬的语气开口,“请问……您那里需不需要人帮忙干活?我什么都能做!打扫院子、搬东西、跑腿都行!我不要工钱,只要……只要一天能给两顿饭吃,有个地方遮风挡雨就行!”
他一边说,一边急切地做出扫地、搬东西、洗碗等各种干活的手势,眼神里充满了乞求和渴望。
男人停下脚步,转过身,皱着眉头看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也在权衡着什么。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虚弱,但眼神里的求生欲不似作伪。
他看了看王文韬,又看了看这个堆满垃圾的废弃院子,最后,他的目光落回王文韬脸上,沉吟了片刻。
“等着。”
他吐出两个字,然后不再理会王文韬,转身快步走出了这个废弃的院子,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等着?”王文韬愣在原地,心里七上八下。是让他在这里等?还是……只是随口一说?
他不敢确定,但对方既然说了“等着”,还给了他食物,似乎没有恶意。他只好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另一个没舍得立刻吃掉的馒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更深,寒气更重。他只能靠来回踱步取暖,耳朵竖得老高,捕捉着外面的任何一丝动静。
就在他胡思乱想,几乎要绝望地认为对方不会回来了的时候,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男人回来了。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塑料袋。
他走到王文韬面前,把塑料袋递给他。王文韬接过一看,里面是几个独立包装的、最便宜的那种白面包子和一瓶矿泉水。
“这个,明早吃。”男人费力地用普通话说道,然后指了指那个破窝棚,“睡,这里。明天,天亮,干活。”
说完,他不等王文韬反应,转身就朝着院子外另一个方向走去,那边似乎有几栋还亮着灯的低矮平房。
王文韬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包子和水,又看看男人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巨大的喜悦和安心感瞬间冲垮了所有紧绷的神经。
他明白了!对方允许他暂时住在这个窝棚里,并且明天早上让他干活来换取食物和暂时的庇护!
这简直是绝处逢生!
“谢谢!谢谢您!大哥!”他对着男人离开的方向,大声地、反复地道谢,不管对方听不听得见。
直到彻底听不见脚步声,王文韬才长长地、彻底地松了一口气,感觉浑身都快虚脱了。他小心翼翼地把包子和水藏进窝棚深处,自己则钻了进去,重新蜷缩在干草上。
身体依旧冰冷,环境依旧恶劣。但胃里有食物,有了一个暂时被默许的容身之所,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一丝在这个陌生而危险的世界活下去的微光。
那个男人……是他遇到的第一个“贵人”,也是他接触这个世界国术的第一个窗口。
回忆着男人那沉稳的身姿,那清脆的击打声,那探入自己体内的一丝奇异“劲力”,王文韬在疲惫和寒冷中,紧紧抱着那袋包子,怀抱着对明天的微弱希望,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他不知道明天要干什么活,未来会怎样。但至少,他熬过了穿越后最艰难的第一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