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盛夏,京师西市一如往日般喧嚣。蒸腾起氤氲热气,贩夫走卒的吆喝、车马粼粼之声、茶馆里飘出的说书声混杂一处。然则,这太平表象,被一声裂帛般的惨嚎骤然撕碎!
“杀人啦——!”
声音源自街角一家绸缎庄。但见一人如破絮般自店内倒飞而出,重重砸在街心,胸前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刀创几乎将其劈裂,鲜血顷刻汩汩而出,染红一片。周遭行人骇得面无人色,惊呼四散。
旋即,一披头散发、目赤如血的昂藏大汉,手提一柄兀自滴血的奇形长刀,踉跄冲出店门。其人状若疯魔,周身缭绕着肉眼可见的黑色戾气,宛如修罗临世。正是那护龙山庄地字第一号密探,归海一刀!
“杀!杀!杀!”一刀喉间滚动着野兽般的嘶吼,神智尽失,手中霸刀狂挥,一道凌厉霸道的黑色刀气横扫街面,两旁货摊、幌子应声而碎,几个躲避不及的百姓被气浪掀飞,顷刻间非死即伤。
“是归海大爷!”有人识得他,声线颤抖,满是惊惧与不解。护龙山庄的密探,素来虽冷峻,却是护卫京师的栋梁,怎会光天化日下行此狂悖杀戮之事?
五城兵马司的巡丁闻讯赶来,见此情景,亦是头皮发麻。为首哨官硬着头皮喝道:“归海大人!速速住手!放下兵刃!”
回应他的,是一道更为暴戾的刀气!哨官举盾格挡,竟连人带盾被劈飞出去,生死不知。余下兵丁胆寒,只敢远远围住,不敢近前。此刻的一刀,内力奔腾似已失控,招式全无章法,唯剩最原始疯狂的杀戮意念,其凶威之盛,竟令寻常武夫难以逼近。
几乎同一时刻,城西演武堂内。
王文韬正于静室打坐,凝神淬炼那日渐圆融的“元罡”。忽地,他心念一动,一股极度混乱、暴虐的气息,如同冰锥刺入灵台,虽远在数里之外,却清晰可辨。那气息充满了绝望、愤懑与毁灭欲,强横却驳杂不纯。
【系统,急察!东南向三里外,异种气机分析!】
【谕令确认。探查中…侦得高烈度混乱生命场,能量属性:阴寒暴戾,兼具精神侵蚀特性…能量运转模式与数据库载‘雄霸天下’刀法反噬表征契合度逾九成五…目标判识:归海一刀(护龙山庄)。状态判定:深度走火入魔,敌友不分,危殆至极。】
“归海一刀……终是到了这一步。”王文韬双眸骤睁,精光隐现。他早凭系统推演及先知,知晓归海一刀强练霸刀之险,未想爆发得如此酷烈突然。
“古老!”他沉声唤道。
古三通正翘脚在院中老槐树上打盹,闻声一个筋斗翻下,掏着耳朵:“怎地?火烧眉毛了?”
“归海一刀魔功反噬,正在西市肆虐,伤及无辜。”王文韬言简意赅。
古三通眉梢一挑:“哦?那痴心练刀的小子?雄霸天下被称呼为魔道岂是易与之物?心志不坚,必为刀奴,沦只知屠戮的疯汉。”语气带着几分戏谑,眼神却凝重起来,“怎的,你要管这闲事?朱铁胆的鹰犬,死了岂不干净?”
王文韬摇首,已起身向外行去:“不然。归海一刀本性非恶,乃为功法所累,实为一员悍将。若能助其挣脱心魔,非但可救其性命,亦是断朱无视一臂。况其当街滥杀,有伤陛下仁德,若追究起来,我等亦难脱干系。”
古三通咂咂嘴,跟上步伐:“就你道理多。罢,老夫便陪你走一遭,瞧瞧这入了魔的后生有几斤几两。”
两人身形微动,已如两道青烟掠出演武堂,直扑那混乱之源。
西市街面已如修罗场。归海一刀心智尽被魔刀掌控,刀光过处,一片狼藉。兵马司兵丁徒呼奈何,偶有仗义武者上前,亦非其一合之敌,非死即残。
“哈哈哈!杀!尽数杀绝!”一刀狂笑不止,刀气纵横,又将一酒楼旗杆斩断,巨匾轰然坠地。
便在此时,一道平和清朗之声,却似润物细雨,穿透喧嚣狂躁,清晰传入一刀耳中:
“刀为百兵之胆,然持刀者,方为其魂。魂若为戾气所蔽,纵有神锋,亦与屠夫之刃无异,何异禽兽?”
王文韬与古三通已悄然立于临街屋顶。王文韬负手而立,目光沉静,俯瞰下方疯魔之人。其声似蕴奇异韵律,竟令狂躁的一刀动作一滞,赤红双目下意识抬起,死死锁定王文韬。
“吼!”感知到王文韬身上那股渊渟岳峙、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沉凝气息,一刀如受挑衅,发出一声咆哮,弃了周遭目标,凝聚周身戾气,一道较之前更为庞大、幽暗的刀气,恍若自九幽探出的魔爪,挟撕天裂地之威,直劈屋顶二人!
这一刀,倾注其此刻全部精气神,威势骇人,刀未至,凛冽杀意已让远观者几欲窒息。
古三通撇撇嘴,足尖微挪。
王文韬却轻抬右臂,阻其动作。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击,他既不避,亦不硬接,只缓缓抬起右手食指。
指尖之上,一缕凝练至极、近乎无形的元罡悄然流转。
他要以这迷失的刀客,试他新悟的锋芒,亦要为其上那挣脱枷锁的第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