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金色方框并没有因为光柱的断裂而消失。
相反，它开始收缩。
原本笼罩整个京城的巨大边框，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挤压。伴随着收缩，方框边缘亮起了刺目的红光，就像是一根通电烧红的电阻丝。
空气里的温度瞬间升高。
这不是普通的夏天那种热，而是一种仿佛要把水分直接从人体里蒸干的燥热。
地面上的积水开始冒泡，那些刚刚变成扭曲怪物的纸片人，身上冒出了黑烟，皮肤开始卷曲、焦黑，散发出一股烧焦的塑料味。
“完了。”
季谈那半透明的身影飘在司马烬旁边，脸上的狂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惊恐。
他指着天上那个正在收缩的红框，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它急了！它要烧稿子了！”
司马烬抬头看着天：“说人话。”
“强制格式化！”
季谈抱着头，在空中乱窜。
“系统判定这个区域的数据彻底损坏，无法修复。为了防止病毒扩散到整本书，它决定直接删除这个章节！也就是把这里烧成白地，连灰都不剩！”
司马烬眯了一下眼睛。
他看着那个红框。
红框收缩得很坚决，它所过之处，无论是云层、飞鸟，还是空气，都被直接抹去。不是烧毁，是凭空消失，变成了虚无的白色。
这就是“删除”。
在这个红框合拢之前，如果不做点什么，刚才做的一切都是白费。
“啊——！！！”
一声痛苦的咆哮突然从旁边传来。
王大锤跪倒在地上，双手死死抓着那柄碎星斧。
斧头变得通红，像是一块刚出炉的铁胚。高温烫烂了王大锤手掌的皮肤，但他却松不开手。那把斧头好像长进了他的肉里。
与此同时，王大锤的胸口亮起了一团刺眼的光。
那是一颗不规则的晶体——创生之核。
它在震动，在发热。它感受到了天上那股毁灭的气息，本能地想要对抗。
“毁灭要来了，创生不想死。”
司马烬看着王大锤，脑子里那些零碎的线索突然串了起来。
这把斧头劈开过天上的星星。
这颗核心拥有创造万物的力量。
而现在，系统要把这一页“废稿”烧掉。
想要废稿不被烧掉，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让这就变成一副无法被销毁的“名画”。
司马烬走到了王大锤面前。
王大锤疼得浑身都在抖，汗水混着血水往下滴。他看到司马烬走过来，艰难地抬起头。
“先生……俺……俺好烫……”
“忍着。”
司马烬伸出手，握住了王大锤的手腕。
滚烫的温度顺着手腕传过来，司马烬的手掌立刻被烫起了水泡。但他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紧。
“大锤，你看天上。”
司马烬指着那个红框最亮的一个节点——那是系统的“笔尖”，也是能量最集中的地方。
“那是一张画。”
司马烬的声音很稳，穿透了王大锤耳边的轰鸣声。
“有人画坏了，想把它撕了。”
王大锤喘着粗气：“那……那咋办？”
“好画都要有落款。”
司马烬盯着王大锤的眼睛。
“没有落款的画，是废纸。有了落款，就是作品。”
“大锤，用你的斧头，去给这天盖个章。”
王大锤愣了一下。
他是个粗人，不懂什么书画，也不懂什么落款。
但他听懂了司马烬的意思。
司马烬让他去砍那个红框。
“好……盖章……”
王大锤咬着牙，想要站起来。
但他刚一用力，膝盖就软了下去。体内的能量太狂暴了，创生之核的力量在他身体里乱撞，像是要把他撑炸。碎星斧重得像是一座山，他根本举不起来。
“噗！”
一口鲜血从王大锤嘴里喷了出来。
“不行……先生……俺……俺举不动……”
王大锤绝望地看着司马烬。
他想帮忙，他想救人，但他快要碎了。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搭在了王大锤那宽厚且满是血污的肩膀上。
一道柔和的白光顺着那只手流进王大锤的身体。
原本在王大锤体内横冲直撞的狂暴能量，遇到这股白光，瞬间变得顺滑起来。就像是即将决堤的洪水，被人疏通了河道。
王大锤感觉身体一轻，那种撕裂般的剧痛减轻了不少。
他愕然回头。
苏子羽站在他身后。
这位刚才被扔进草垛的“圣人”，此时一身白衣全是泥土和草屑，头发也乱了，脸上还有几道被草茎划破的血痕。
但他身上的光很亮。
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亮，而且不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圣洁，多了一丝烟火气。
“苏……苏公子？”王大锤傻眼了。
苏子羽没有看王大锤，也没有看司马烬。
他只是盯着天上那个正在逼近的红框，眼神复杂。
“我不同意你们的做法。”
苏子羽开口说道，声音有些哑。
“但我更不想死在一张废纸里。”
说完，苏子羽闭上眼，双手猛地拍在王大锤的后背上。
“凝神！运气！别让这股劲散了！”
轰！
浩荡的净化之力毫无保留地灌入王大锤体内。
这本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
一个是原始、野蛮的创生之力。
一个是秩序、洁净的净化之力。
但在这一刻，为了生存，这两股力量在王大锤的身体里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共振。
王大锤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两个人。
一半是火，一半是冰。
“吼——！”
王大锤发出了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
他站起来了。
随着他的站立，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肌肉像是充气一样隆起，骨骼发出爆豆般的脆响。
三米、五米、十米……
在两股神级力量的加持下，王大锤的身躯迎风暴涨，转眼间化作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岩石巨人。
他手中的碎星斧也随之变大，斧刃上流转着红白两色的光芒，周围的空间都被割裂出一道道黑色的细纹。
司马烬站在巨人的脚下，显得渺小如蝼蚁。
但他并没有退缩。
他抬起头，看着那个巨大的身影。
还差一样东西。
有纸，有笔，还得有墨。
这一章的落款，不能只有力量，还得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