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线)
休息室的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面可能投来的所有视线。文砚知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终于微微松懈下来,靠在了冰凉的门板上。
窗外明媚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光洁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寂静无声的空间里,只剩下她自己有些急促、又被强行压制的呼吸声。
她闭上眼,浓密的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微微颤动。刚才走廊里那短短几分钟的对峙,耗去的心神竟不亚于完成一场高强度的商业谈判。苏既望那双猩红的、盛满痛苦与暴怒的眸子,他钳住她手腕时滚烫的温度和不容置疑的力量,还有他嘶哑的质问,都像无形的冲击波,震荡着她的五脏六腑。
强大如她,终究也是血肉之躯。面对曾经倾心过、又带来最深重伤害的男人,如此激烈的正面冲突,怎么可能完全无动于衷?只是,她早已习惯了将所有的脆弱、疲惫与波澜,死死压在理智的冰层之下,不容许任何人窥见,尤其是他。
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仿佛要将胸腔里积压的浊气与那片刻的软弱一同排出体外。再次睁开眼时,眸底已恢复成一贯的清明与冷静,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无法完全掩饰的、深海般的疲惫。
与此同时,安全通道内。
这里与外面的光鲜亮丽隔绝,只有惨白的节能灯光和带着灰尘味道的、微凉的空气。苏既望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仰着头,后脑勺抵在坚硬的混凝土面上。他没有抽烟,只是那么站着,像一尊被遗弃在角落的雕像。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循环播放着刚才的画面——文砚知那张冰冷得近乎漠然的脸,她唇角那抹嘲讽的弧度,以及那句如同最终审判般的话语:
“概率归零。”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经末梢。紧接着,是更尖锐的对比——五年前,那个在宴会上穿着不合身礼服、眼神却带着羞涩与聪慧光芒的女孩;那个在月光下听他谈论数学时,眼中盛满星辰的女孩;那个在他怀中,曾流露出全然的信任与依赖的女孩……
那个他曾经触手可及,却被他亲手推开、如今已变得遥不可及的女孩。
巨大的失落感和痛楚,如同冰冷的海水,灭顶而来,几乎要将他吞噬。他以为五年的寻找无果是愤怒,是尊严受损。直到此刻,当她用最冷静的方式,将过往彻底否定,他才惊觉,那愤怒之下,掩盖的是怎样巨大的空洞和……悔恨。
简单的质问和咆哮,在她铜墙铁壁般的冷静面前,显得多么可笑和无力。他过去的傲慢、疏忽,以及那句致命的“交易”定论,是亲手斩断一切可能的利刃。他犯下的错,铸成的遗憾,早已不是几句咆哮能够弥补。
他需要付出的代价,恐怕远超他的想象。
苏既望猛地闭上眼,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再睁开时,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狂怒的火焰已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痛苦洗涤过的、近乎残忍的清醒与坚定。
他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西装外套,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重铸般的决心。眼神锐利如初,但聚焦的点已经彻底改变。不再是对手公司的并购案,不再是数百亿的商业蓝图,而是那个对他关上了心门、带着他儿子消失五年的女人。
如何靠近她?
如何弥补那五年的空白?
如何……让那个宣告“概率归零”的女人,重新为他计算出一个大于零的可能?
苏氏集团总裁苏既望,在弥漫着灰尘味的安全通道里,正式为自己开启了一条前所未有的、注定荆棘密布、艰苦卓绝的征途——
追妻火葬场,此刻,正式启幕。
(第二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