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器危机的硝烟逐渐散去，龙渊大厦恢复了往日的节奏，仿佛那惊心动魄的一夜只是集体幻觉。但秋菸冉知道，平静的水面下，蛰伏的危机并未解除，反而因方既朔在危机中暴露的嘴脸而显得更加迫在眉睫。文楮墨已决心刮骨疗毒，而她的使命，就是为这场手术，提供最精准的病灶定位图。观察期已然结束，现在是时候，深入虎穴，捕捉那些游走在灰色地带、几乎无形的“数据幽魂”了。
锁定目标：垃圾堆里的密码
她的目光，再次聚焦于行政部那位赵副组长（样本E）。此人是方既朔权力网中一个关键的资源节点，掌管着部分看似不起眼、实则油水丰厚的行政采购与报销审核权。之前发现的采购单猫腻，以及碎纸机里关于“咨询费”的碎片，都像磁石一样指向他。
冉阿姨的清洁工作，成了绝佳的掩护。她更加留意赵副组长办公室及周边区域的垃圾处理。她发现，此人异常谨慎，涉及敏感内容的纸张，从不整张丢弃，必定通过碎纸机处理。但百密一疏，他习惯将碎纸屑直接倒入自己办公室的废纸篓，而非公共区域的碎纸机收集箱，这或许是出于某种“眼不见为净”的心理，或许是低估了底层保洁员的威胁。这细微的差异，成了秋菸冉唯一的机会。
碎片拼图：无声的狩猎
每天下午，当赵副组长例行前往开会或午休，办公室空无一人时，便是最佳的“狩猎”时间。冉阿姨推着清洁车，如常进入。她神态麻木，动作缓慢，与往常无异，但眼角余光已锁定了那个角落的废纸篓。
她先处理其他垃圾，用身体遮挡可能的视线（尽管赵副组长不在，但需防备监控或偶然闯入者）。在确认安全的瞬间，她会极快地俯身，戴着手套的手探入纸屑中，凭借触感和之前惊鸿一瞥的记忆，迅速捻出几片质地稍厚、可能带有印刷字体或手写笔迹的较大碎纸片，闪电般塞进清洁车下层一个特制的、带有夹层的暗格中。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心跳如鼓，背后却已惊出一层冷汗。每一次伸手，都像是在触摸高压线。
回到那间狭小的出租屋，安全门反锁，窗帘紧闭，真正的战斗才开始。桌面上铺开白纸，她像考古学家修复出土帛书，更像刑侦专家拼凑犯罪现场证据，开始了极其繁琐、耗神费眼的拼图工作。碎纸片大小不一，边缘参差，字迹模糊，甚至沾染着咖啡渍。她需要凭借对纸张纹理、印刷字体、墨水颜色的记忆，以及对赵副组长书写习惯的初步了解，进行海量试错。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只有镊子轻轻夹取纸片的细微声响，和着她压抑的呼吸。
初现端倪：幽灵公司
连续数日的冒险与煎熬，终于在一个深夜迎来了突破。当最后几片关键碎片被小心翼翼地归位，用透明胶带固定在衬纸上时，一组断裂的信息，如同散落的骨骸，拼凑出了一个模糊却令人心悸的轮廓。
这是一张被撕碎后又揉皱的“费用报销申请单”的一部分。申请人赫然是赵副组长的大名。报销事由栏，残留的字迹拼出：“高端客户关系维护 - 专项咨询费”。金额栏，一个令人咋舌的五位数清晰可见。而最关键的“收款单位”一栏，拼出的名称让秋菸冉瞳孔一缩——“晨曦咨询有限公司”。
大脑飞速运转，调取记忆库。龙渊集团合规供应商名录中，绝对没有这个名字！她立刻用加密设备连接外部网络（极其短暂且经过多重跳转），快速查询工商信息。结果如她所料：存在一家名为“晨曦咨询”的公司，注册时间不长，注册资本低，经营范围模糊，没有任何实质业务记录，是典型的“空壳公司”特征。
专业判断：利益输送的管道
拼图完成，寒意却从脊椎升起。秋菸冉靠在椅背上，凝视着桌上那幅脆弱的“证据”。她的社会学训练，特别是对非正式经济、组织腐败行为的研究，此刻提供了强大的分析框架。
“高端客户关系维护”，一个极其模糊、难以核实的名目；一家无实际业务、看似与龙渊主业毫无关联的“空壳公司”；一笔通过内部人员申请、金额不小的“咨询费”。这三要素串联起来，构成了一条经典的利益输送链条模型：以虚假业务名义，通过可控的空壳公司作为通道，将公司资金套取至个人或小团体控制之下。
这已不仅仅是简单的以次充好、虚报价格，而是更具预谋性、隐蔽性的资产侵吞。赵副组长很可能只是执行环节的一环，他的上面，必然有能批准这笔非常规报销的更高级别人员——方既朔，或其亲信，几乎可以确定是这条灰色利益链的受益者或保护伞。
加密记录：幽魂现形
她平复呼吸，打开加密日志。记录必须客观、冷静：
【调查进展报告 - 编号 E-02】
【证据类型】：实物（复原的碎纸片 - 费用报销单部分）】
【关键信息】：
1. 申请人： 样本E（赵副组长）
2. 事由： “高端客户关系维护 - 专项咨询费”
3. 金额： [具体数字] 元
4. 收款方： “晨曦咨询有限公司”（经查，非集团合格供应商，疑似空壳公司）【初步分析】：1存在通过虚构咨询业务，经空壳公司通道，套取公司资金的重大嫌疑。该操作隐蔽性强，涉及金额较大，可能为系统性利益输送链的一环。样本E为关键执行人。【风险等级】：极高（涉嫌经济犯罪）【后续行动建议】：
5. 高度警惕： 证据获取行为风险增大，需更加谨慎。
6. 顺藤摸瓜： 尝试追踪“晨曦咨询”背后控制人，及其与样本Z（方既朔）派的资金往来痕迹（极难，需契机）。
7. 静待时机： 此线索极为关键，需与文楮墨行动配合，一击必中。
保存，加密，清除痕迹。秋菸冉感到一阵虚脱，但精神却高度亢奋。她终于捕捉到了那缕一直在空气中游荡、却无形无质的“数据幽魂”。它不再仅仅是怀疑和推测，而是有了具体的名称、金额和路径。虽然只是冰山一角，但撕开的这道裂口，已足以让阳光照进黑暗，让隐藏在系统深处的蛀虫，显露出狰狞的轮廓。危险的狩猎，已进入最关键的阶段。
（第51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