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中那条黑线越来越近。
萧云谏站在马镫上，目光死死盯着前方。寒玉盒贴着胸口，星陨草的气息还在，没出问题。他把盒子塞进内袍，右手始终没松开青霄剑柄。
“列阵。”他开口。
三百寒山弟子立刻变阵，三才巡界式展开，剑尖朝外，步伐统一向前推进。雪地上留下整齐的脚印，像一把正在出鞘的长剑。
赤焰窜到最前面，鼻子不停抽动。他回头看了萧云谏一眼，抬手比了个“人”的手势，又迅速握拳——是活人，但不确定是谁。
萧云谏策马上前百步，停在队伍前方。他抬起左手，青霄剑斜指天空。剑气冲出，划破风雪，发出一声清越龙吟。
这是寒山派联络暗号。能听懂的，自然知道来的是谁。
远处黑线忽然停下。
几息之后，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在风雪中炸成一朵巨大的并蒂莲形状。火焰落地时烧穿了积雪，露出底下焦黑的地面。
是玄甲军的回应信号。
萧云谏翻身下马，牵着缰绳继续往前走。风雪太大，城墙还看不清，但他已经能听见战鼓声。不是普通的鼓声，是北境特有的雷音鼓，每响一次，地面都会震一下。
鼓点很乱。说明守军撑得吃力。
他不再等，直接拔剑。
“随我冲！”
青霄剑出鞘的瞬间，他整个人冲了出去。身后三百弟子紧跟着奔袭，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闷响，像一场逼近的雷暴。
越靠近，越能看清战场。
北境城墙已经被撕开一道缺口，足有十丈宽。魔煞从缺口处不断涌进来，形态各异，有的像人，有的像兽，全都带着黑气。城墙上站满了玄甲军士兵，弓箭、长矛、火油齐下，可还是压不住。
就在缺口正前方，一个人影在敌群中来回穿梭。
赤金铠甲，猩红披风，双刀轮转如风。每一刀挥出都带起金色火焰，碰到火焰的魔煞当场化为灰烬。
是凤昭。
她一人挡在缺口前，硬生生把魔煞拦在外面。但她身边倒下的玄甲军越来越多，支援跟不上，她的动作也开始变慢。
萧云谏看准一头体型最大的魔煞王，那是所有魔煞的源头。它正准备跃过尸体堆冲向城墙，后背完全暴露。
他 sprint 一段距离，脚下发力，腾空而起。
青霄剑从上劈下，剑气凝成一线，直接斩断那头魔煞王的脊柱。黑血喷出，溅在雪地上发出滋滋声。
魔煞王轰然倒地，其余小魔煞顿时混乱。
凤昭眼角扫到这一剑，冷笑一声，反手甩出一物。
一个酒壶飞向半空，精准落入萧云谏手中。
“喝完这壶，随我杀进去！”
酒壶还在空中时他就接住了。壶身滚烫，像是被火焰烤过。他拧开盖子闻了一下，烈酒混着药香，是北境将士战前提神用的燃魂酒。
他没喝，而是把酒壶塞进怀里。
下一秒，他已经冲向第二头魔煞王。
凤昭也动了。双刀交叉一划，日曜与月泠同时燃起凤焰，火焰顺着地面蔓延，烧毁一片魔煞。
两人背靠背站定。
“你迟到了。”她说。
“路上有人设局。”他答，“噬心草，九幽教的手笔。”
“我知道。”她声音冷，“药王谷的人刚送来消息，但我没信。”
他们没再多说。说话浪费时间，战斗才是答案。
第三波魔煞开始集结，比之前更密集。它们不再分散进攻，而是聚成一团，像黑色潮水般压来。
“准备合击。”凤昭低声道。
萧云谏点头。他将青霄剑横在胸前，剑气缓缓凝聚。
凤昭双手握刀，凤焰从脚底升起，缠绕全身。她发间的凤凰翎一根根竖起，火焰在头顶形成虚幻的凤影。
两人同时出手。
剑气与凤焰交织，形成一道螺旋冲击波，正面撞上魔煞潮。爆炸声震耳欲聋，雪尘和黑烟混合着冲上天际。
冲击波过后，战场上清出一片空地。
但还没完。
第四波魔煞已经在远处集结，数量更多，气息更强。
萧云谏喘了口气，刚想重新蓄力，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奔跑声。
他回头。
是赤焰。
少年从队伍里冲出来，直奔凤昭而去。他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猛地停下，眼睛死死盯着她铠甲左肩的位置。
那里有一朵小小的并蒂莲图案，是用凤焰一点点烧出来的痕迹，边缘微微卷曲，像是反复重烙过。
赤焰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呜，像是受伤的小兽。他慢慢走过去，低头蹭了蹭凤昭的手心。
凤昭愣住。
她低头看着这个满脸风霜的少年，单膝跪了下来。
“小狼崽……”她声音忽然轻了，“你也记得这花？”
赤焰用力点头，眼里泛起泪光。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狼牙项链，又指了指她铠甲上的莲花。
凤昭明白了。
她伸手抚过他的头顶，动作温柔得不像统帅。
“三年前，你在狼群里快死了，是我把你带回军营。”她说，“那时候你发烧，一直抓着这块狼牙不放。我说，以后这就是你的护身符。你还咬了我一口。”
赤焰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凤昭也笑了下，站起身，转身面向战场。
她拿起日曜刀，指向新一轮逼近的魔煞。
“看到那道缺口了吗？”她对萧云谏说，“我们一起，把它焊死。”
萧云谏没说话，只是把青霄剑横在身前，剑尖指向敌阵。
三百寒山弟子列阵而立，剑光如林。
玄甲军残存将士重新站起，长枪如林。
两支军队隔着战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并肩而立。
凤昭喝了口酒，吐出一道火线，点燃面前的火油沟。
火焰腾起三丈高，照亮整片雪原。
她纵身跃入火海，身影如凤临世。
萧云谏紧随其后，剑光撕裂黑暗。
赤焰没有跟上去，而是站在原地，紧紧握住狼牙项链。他望着两人冲进魔煞群的背影，忽然张嘴，发出一声长长的狼嚎。
嚎叫声传遍战场。
所有活着的玄甲军士兵都抬起头。
有人跟着吼了一声。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吼声汇成洪流，压过了风雪，压过了战鼓，压过了魔煞的嘶吼。
萧云谏在人群中挥剑，一刀斩断一头魔煞的头颅。黑血溅在他脸上，他抬手抹去，继续前进。
凤昭在他右侧五步远，双刀翻飞，凤焰所到之处，魔煞灰飞烟灭。
他们没有交流，却配合得天衣无缝。
就像早就演练过千百遍。
最后一头魔煞王被两人同时击中，身体炸成碎片。
战场安静了一瞬。
但没人放松。
远处，新的黑影正在集结。
萧云谏站在废墟上，青霄剑垂地，剑尖还在滴血。
凤昭走到他身边，从怀里掏出另一只酒壶扔给他。
“这次可以喝了。”她说。
萧云谏接过，拧开盖子。
就在这时，赤焰突然冲过来，一把打掉他手中的酒壶。
酒洒在雪地上，腾起白烟。
萧云谏皱眉看向少年。
赤焰指着远处的地平线，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呜咽声。
那里，风雪之中，一道更深的黑线正缓缓移动。
比刚才那支队伍快得多。
而且——
没有战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