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即日起我们开启汉帝国吕后当政的西汉历史篇章。
虽然汉高祖刘邦驾崩之后,太子刘盈继位是为汉惠帝,但是实际独揽大纲的人却是皇太后——吕后。于是从公元前195年汉高祖刘邦驾崩~公元前180年吕后驾崩的15年,汉帝国的实际掌舵人是吕后,前期在幕后,后期在台前。
吕后能稳坐长安未央宫朝堂15年,这说明她必有过人之处,政治手腕了不得,那么16岁的刘盈为什么会将朝政大权直接拱手相让呢?
【吕后立威】
汉高祖驾崩后,吕后将铲除戚夫人和赵王刘如意一事作为紧急优先项,果断出手。
处理戚夫人这件事对于吕后而言,毫无压力和障碍,现在的吕后不仅是后宫的大老板,同时也是汉帝国的幕后老板,她在后宫清理门户,不会有任何人干预。
戚夫人这下可惨了!
吕后并没有直接就将戚夫人抓起来斩了,而是跟戚夫人玩了一把猫抓老鼠的游戏。戚夫人被抓之后,被剃去头发,带上刑具,穿上土红色的囚服,做舂米的苦活。这是戚夫人被抓后的初级凌辱,吕后并没有止步于此。
吕后对戚夫人进一步升级了报复措施,下令砍断戚夫人的手、脚,挖去眼珠,熏聋耳朵,灌其服下哑药,将其扔进厕所,这便是西汉历史上臭名昭着的“人彘事件”。
吕后此举已远远超越了报复和清理门户的范畴,其行为已经严重违背人性。
在当前的背景(吕后刚晋级为太后)下,吕后需要一个抓手在朝堂立威,需要用一个鲜明的案例来树立自己的“不择手段打击朝政对手”的人设,方才有了戚夫人这一桩惨案。
从朝政的视角来看,吕后对赵王刘如意的嫉恨远远超出戚夫人,那么吕后又是如何铲除年幼的赵王刘如意的呢?毕竟刘如意的身后站着的是诸多刘姓诸侯王以及周昌这样不屈不挠的老臣的。
【铲除潜在的朝政对手】
吕后直接向诸侯赵派遣使臣召赵王刘如意回朝。
周昌直接拒绝,并明明白白地告诉使臣,吕后这是要杀刘如意,当年高祖把刘如意托付给我,我拒绝接受吕后的这一命令。
周昌的拒绝在吕后面前就是一张纸,轻而易举就能将其撕碎,吕后采取了釜底抽薪的招术,先将周昌召回朝廷,然后再将刘如意召回。
令吕后颇感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周昌这块绊脚石被踢开之后,汉惠帝刘盈顶上去了,刘盈将弟弟刘如意接进宫中与自己同吃同睡。
吕后在内心掠过一丝失望之情,甚至都一度怀疑刘盈到底还算不算自己亲生的!
但是,失望之情仅仅只在吕后的心中停留了一分钟,她对自己的宝贝儿子太了解——压根就做不了大事,他对刘如意的袒护也不可长久,他势必会留下破绽。
春去冬来,汉惠帝元年(前194年)冬天,麻痹大意的刘盈凌晨外出去打猎,因8岁的刘如意不能早起无法带去一起打猎,于是被吕后用一杯毒酒给送走。
天亮之后,当刘盈回到宫中时,他所看见的只是弟弟一具冰凉的尸体。
刘盈尚未从悲痛和无助中醒来,吕后紧跟着再度补了一刀,带刘盈一起去看了刘如意的母亲——被制作成“人彘”的戚夫人。
汉惠帝刘盈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悲愤,痛哭一场后,绝望至极的刘盈染了一场大病,卧床一年之久,无法过问政事……
当刘盈稍稍康复了一些之后,他派使臣告诉吕后:身为您的儿子,我无法接受您的这些行为,这简直就不是人干的事情,朝政都交给您吧,我无力治理汉帝国的天下。此后余生,刘盈将青春和时光都留给了后宫和酒池肉林,基本不再过问朝政。
司马光对此以〖臣光曰〗的形式对刘盈提出了尖锐的批评: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劝阻,劝阻不了就哭给吕后看,而非撂摊子,沉溺于酒和色。刘盈此举简直就是局限于小仁而丢弃了大义。
司马光也许疏忽了很要命的一点:在吕后绝对权威与权力面前,所有的劝阻和“哭给你看”都是苍白无力的。刘盈最大的悲剧在于,他是一个生在帝王家的“正常人”,拥有正常人的情感和道德感,而这些东西恰恰是帝王必须剥离的东西。
汉惠帝刘盈之举,虽然并非是吕后想要的结果,但这也是吕后意料之中的结果,毕竟知子莫如母。
吕后自己安慰自己,这是儿子刘盈的一道坎,他只有坦然接受我为他所做的这些(用极端手段清理戚夫人和赵王刘如意),才可能驾驭汉帝国的这一艘大船,否则汉帝国极可能步秦后尘,二世而亡。
清除了刘如意之后,吕后改封淮阳王刘友为赵王。
在吕后看来,刘邦所留下的那些儿子们需要分化瓦解,能拉拢的就拉拢,不能拉拢的逐一定点清除。此次将刘友封为极其重要的赵地,这是拉拢刘友之举,同时也是安抚刘姓诸侯之举,意在“安抚”刘家后人:请放心,刘如意只是个案,不是所有的刘姓诸侯都是赵王刘如意这种待遇。
【机警的齐王刘肥躲过一劫】
吕后的“安抚”实为麻痹,面对刘盈的软弱和政治不及格现状,吕后不可能坐视其他刘姓诸侯逐渐长大并可能威胁长安这一潜在隐患而不管。
汉惠帝二年(前193年)冬十月,吕后将下一个清理目标锁定为齐王刘肥,齐地太肥,齐王刘肥已经长大,所以吕后才将手伸向了齐王刘肥……
新君继位后刘肥前来长安朝见新君,汉惠帝在宫中大摆酒宴招待齐王,吕后自然也是酒席上的老大。
酒宴开启之际,汉惠帝刘盈推翻了原本已经敲定的座次,执意要求齐王刘肥坐上座,刘盈的逻辑很简单——刘肥是哥哥,理应上座。齐王刘肥竟然顺从了弟弟刘盈的安排,大大咧咧地上座,刘肥此举进一步坚定了她做掉刘肥的决心。
在酒宴上,吕后给刘肥赐酒之际,安排人给刘肥上了一杯毒酒,意图像收拾赵王刘如意那样放倒刘肥。汉惠帝却悄悄地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无他,刘盈对于吕后所赏赐的任何酒都过敏,在他眼里,来自吕后的酒都有毒。于是,在齐王刘肥接过赏赐就要端起酒杯之际,刘盈却意外地起身,抢先端起了吕后所赐的那杯毒酒,准备自己饮下结束一切。就在此时,吕后果断起身,走上前一把打翻了刘盈已经端起的毒酒。刘肥瞬间清醒,这酒宴已经成为了“鸿门宴”,这酒里面大有文章,于是找个理由撤席溜了。
早已成年的刘肥不是年幼无知的刘如意,况且自公元前201年受封齐王,迄今为止在齐地已经历练了8年,业已成熟老练。
齐王与部属商榷后决定用土地换安全,以此为契机向吕后献出膝盖,表示臣服,以求躲过此劫,从长计议,用时间换空间。
于是当刘肥将城阳郡(山东莒县)以汤沐邑(宗室成员私人专属封地)的名义送给鲁元公主(吕后的亲生女儿),吕后意外地就此收手,放了齐王刘肥一马。
吕后之所以放过刘邦庶出长子刘肥,个中有刘肥用城阳郡讨好鲁元公主的因素,但更重要的还是由于吕后受制于自身的战略眼光和政治能力。如果吕后知晓自己百年之后,第一个站出来兴兵讨伐吕家人,想必肠子都悔青。
【结语】
刘邦在位时就对刘盈有过经典的评价——“不类我”(不像我),而觉得刘如意“类我”。
刘盈本性仁弱,生长于深宫;而吕后则深度参与了刘邦打天下、坐天下的主要过程,甚至直接插手朝政斗争,诛杀杀韩信和彭越,这些履历让她对政治有了清醒的认知。
刘盈则恰恰相反,与吕后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在这样的背景下,刘盈继位后,吕后第一时间给儿子刘盈安排了一场大课和大考——对戚夫人和赵王刘如意的处置。这既能立威打开局面,还能给刘盈上课和考试。
吕后想要让儿子刘盈明白:权力的本质是残忍的,你不忍心做的事,妈做给你看;你无法面对的世界,母亲带着你一起面对。其测试在于,你要是能接受这些,那么你大抵就能摆平那一群人,坐稳帝位;你要是因此就与妈决裂,那么没有办法,把江山交给你,你也会丢掉。
年少的刘盈注定会成为了“孤家寡人”,吕后虽然心狠手辣,但是其绞杀对象一直都是汉帝国的刘姓诸侯,而非帝国的功臣与老臣们。跟随刘邦在“汉”(汉王,汉帝国)经营多年的吕后根基非常深,朝中不仅有樊哙这样的亲戚和勇猛老臣,还有吕氏家族吕泽、吕释之这类从沛县起义就一路相随的“汉帝国开国元老兼外戚”支持,周勃、灌婴、陈平、周昌等人肯定站位于吕后,而非汉惠帝刘盈。
汉高祖刘邦驾崩之后的这种格局并不是自然生成的,而是吕后刻意打造和培育出来的。于是才有即便是周昌抗旨不尊,吕后也没问周昌索取项上人头,这既非吕后软弱,亦非吕后宠着老臣,而是老谋深算的吕后深知:两线作战是大忌,当前头号敌人不是老臣,而是刘家诸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