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宝宝的变化，徐三徐四看在眼里，惊在心中，却也严格限制了她的外出，一方面是为了观察记录，另一方面也是出于一种保护心理，生怕这来之不易的“萌芽”状态出现什么意外。但冯宝宝的心思，有时候简单直接得可怕。
她只是觉得，脑子里那种“凉悠悠”、“清楚了一点”的感觉很好。而带来这种感觉的，是码头那个叫陈昭的人。她想再找到他，或许……还能再“舒服”一下？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程序里一个无法删除的指令，开始持续运行。公司里的其他人无法给她答案（徐三徐四严令禁止任何人向她提供陈昭的信息），她就自己找。
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冯宝宝凭借着她那非人的记忆力和对气味的微弱感应（陈昭点她额头时残留的那丝独特气息），以及最简单粗暴的“每个码头都去找找”的方法，竟然真的再次出现在了陈昭工作的那个码头。
她依旧穿着那身不合身的哪都通工装，头发有些乱，眼神却比以往多了一丝微弱的“目的性”。她无视了码头工人们惊愕和略带恐惧的目光（那天她提刀砍人的形象太深刻了），径直朝着正在搬运货物的陈昭走去。
陈昭老远就感觉到一股熟悉又有点不同的气息靠近。他放下货箱，转过身，就看到冯宝宝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直勾勾地站在他面前，仰着脸看他。
“你来了。”陈昭笑了笑，语气平常得像是在招呼一个老朋友，丝毫没有意外。他早就料到，那一点灵犀注入，对于冯宝宝这种状态的存在，就像在黑夜里点燃了一盏微弱的灯，她会本能地追寻光源。
旁边的工友们吓得大气不敢出，纷纷后退，只有工头老李硬着头皮想上前，被陈昭用眼神制止了。
冯宝宝不会寒暄，也不会拐弯抹角，她指着自己的额头，用那平板但似乎多了点期待的语调说：“这里，还要。”
陈昭乐了。这姑娘，倒是直接。他打量着冯宝宝，融合了满级《上古练气术》的灵觉让他能更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状态。在他的“眼”中，冯宝宝的身体就像一块完美无瑕、蕴藏着浩瀚能量的璞玉，但她的神魂，却如同被一层厚重的水晶包裹着，处于一种奇特的“静止”和“隔绝”状态。
他上次那一点灵犀，并非强行破开水晶，而是如同在水晶内部点亮了一颗微小的星火，让一丝光亮和波动透了出来。但这还远远不够，那层水晶依旧坚固。
更让陈昭感到奇异的是，透过那层水晶，他能隐约感受到一种极其苍老、近乎枯寂的岁月气息，与冯宝宝外在表现出来的稚嫩和空白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反差。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年轻女孩，甚至不是一个普通的异人。
“还要？”陈昭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为什么还要？”
冯宝宝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她歪着头，很努力地思考了一下，然后不太确定地说：“舒服……看东西，清楚。”
“就为了舒服和清楚？”陈昭追问，像是在引导一个孩子。
冯宝宝再次陷入思考，眉头微微蹙起，这是她以前极少有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有些茫然地、断断续续地说：“好像……脑子里，有东西……看不清……想看清。”
她想看清什么？是遗忘的过去？还是被封印的自我？她自己也不知道，那只是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模糊的渴望。
陈昭点了点头，心中了然。他伸出手，这次没有并指，而是用温暖的掌心，轻轻覆盖在冯宝宝的额头上。
冯宝宝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躲闪，反而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像一只寻求安抚的小兽。
陈昭没有立刻输送能量，而是将自身一丝精纯无比的灵觉，如同最轻柔的触须，探入那层“水晶”之外，更深入地感知着冯宝宝的状态。
“嗯？”陈昭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在他的感知中，那层禁锢冯宝宝神魂的“水晶”，其厚重和复杂程度远超他之前的预估，上面似乎缠绕着无数细密而古老的“锁”和“印”，绝非天然形成，更像是某种极其高明甚至堪称可怕的禁制手段。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透过那重重禁制，他感受到的那缕核心神魂的气息，其存在的岁月……竟然悠长得令人难以置信！那绝非几十年，甚至不止百年……那是一种沉淀了至少一个多世纪的、古老而苍凉的气息！
一个活了一百二十多岁的……“孩子”？
陈昭心中掀起了微微波澜。这个世界，果然比他想象的更有趣。冯宝宝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他收敛心神，不再试图深入探究那禁制的核心，以免引发不可预料的反应。他调动体内那十年精纯灵气转化而来的筑基期真元，将其转化为最温和、最纯粹的“慧光”能量，如同涓涓细流，透过掌心，缓缓注入冯宝宝的眉心。
这一次，他并非简单地点亮星火，而是像一位高明的工匠，用这温和的“慧光”细流，极其小心地、一层层地洗涤、温养着那厚重“水晶”的最外层，试图让它变得更加通透一些，让内部那微弱的星火能照耀得更远一点。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一分钟。
码头上安静得只剩下风声和海浪声。所有工人都屏息看着这诡异又莫名和谐的一幕——一个看起来普通的中年装卸工，用手掌轻抚着一个战力恐怖女孩的额头，女孩闭着眼，神情安静甚至带着一丝依赖。
终于，陈昭收回了手，脸色如常，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冯宝宝缓缓睁开眼睛。
这一次，她的变化比上次更加明显！
她那双大眼睛里的灵光更加清晰了几分，不再是微弱的一点，而是如同清澈溪流中游动的几尾小鱼，虽然依旧懵懂，却充满了生机。她眼神中的空洞感进一步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鲜活的、对世界的“注视”。
她眨了眨眼，看着陈昭，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抬头望向远处海天一色的风景，小嘴微微张着，似乎被眼前广阔的景象所吸引，这是她以前从未有过的反应。
“好像……更亮了。”她喃喃自语，然后看向陈昭，很认真地说，“谢谢。”
她居然会说谢谢了！虽然可能并不完全理解这个词的社交含义，但她本能地觉得应该这么说。
陈昭笑了笑：“不客气。感觉好点就行。不过这东西不能多要，得慢慢来，知道吗？”
冯宝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回去吧。”陈昭温和地说，“以后……如果想看清楚东西，可以多看看书，多听听别人说话，多问问为什么。”
他像是在教导一个真正的孩子。
冯宝宝看着他，又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一步一步地离开了码头，背影依旧有些呆萌，却似乎多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人味儿”。
等她走远，工友们才敢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老陈，没事吧？那姑娘又来找你干啥？” “她好像……跟上次不太一样了？”
陈昭伸了个懒腰，重新扛起货箱，轻松地说：“没事，就是个迷路的孩子，来找我问问路。干活干活！”
他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心中暗道：一百二十多岁的孩子吗？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不知道下次见面，这颗古老的“童心”，又会给他带来什么惊喜。
而远处，通过远程监控设备看到全程的徐三徐四，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
冯宝宝那明显更加灵动的眼神和那句“谢谢”，如同重锤般敲在他们心上。
那个陈昭……他到底对宝宝做了什么？！
……
（第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