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某处不对外开放的深宅大院。
此处并非哪一派的山门,亦非公司总部,而是一处专为十佬会议准备的隐秘场所。青砖灰瓦,古木参天,看似寻常富贵人家的宅邸,内里却布置着重重禁制,隔绝内外窥探。
今日,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十佬成员,或因真身莅临,或因远程投影,竟罕见地齐聚于此。
会议室内,气氛凝重。
主位空悬,那是留给名义上统领异人界、却常年清修不出的老天师张之维的位置。其余座位上,各位大佬神色各异。
风正豪推了推金丝眼镜,西装革履,一副商业巨鳄的派头,但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思索。
关石花老太太拄着拐杖,闭目养神,仿佛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但偶尔开阖的眼缝中精光闪烁。
陈金魁搓着一对文玩核桃,笑眯眯地打量着在场众人,像个和气生财的商人,只是那笑容未达眼底。
牧由依旧是一身中山装,坐得笔直,面前放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数据流不时滚动,他是十佬中与公司联系最为紧密的一位。
解空大师双手合十,低声诵念着佛号,面庞慈悲祥和。
那如虎身材魁梧,抱臂而坐,气息沉凝如岳,带着一股纯粹的、压迫性的力量感。
还有几位或是真身未至,以炁息投影参会,身影略显模糊,沉默不语。
“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牧由率先开口,声音平稳无波,“近期京都异动,想必各位都已有所察觉。多家外围势力异常活跃,行为诡谲,目的不明,已引起一定程度恐慌,公司方面压力很大。”
陈金魁停下搓核桃的手,呵呵一笑:“牧由老弟,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别玩聊斋了。什么外围势力,不过都是些摆在台前的棋子罢了。真正的问题是,谁在下这盘棋?又想干什么?”
那如虎冷哼一声:“管他是谁,搅风搅雨,揪出来打杀了便是!哪那么多废话!” 语气霸道直接,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关石花老太太缓缓睁开眼,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冷意:“打杀?说得轻巧。眼下这局面,像是冲着你我来的吗?倒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找人。”
她的话,让在场几人的目光都微微闪动了一下。
找人?找什么东西,需要动用如此多的眼线,用这种近乎筛网的方式在偌大的北京城里暗中寻访?
风正豪扶了扶眼镜,开口道:“关奶奶说得在理。根据天下会收集到的零星信息分析,这些势力的行动模式,确实更倾向于‘筛选’和‘确认’,而非直接的冲突或掠夺。他们似乎…在根据某种特定的‘标准’进行排查。”
“标准?什么标准?”陈金魁追问。
风正豪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目前信息还太少,难以精确判断。但似乎与修为的突然精进、能力的异常变化、或者…某种特殊的状态有关。”他巧妙地没有提及燕山派,但心中已然将儿女近期的变化与这诡异的标准联系了起来。
牧由接话道:“公司技术部门也做了类似分析。这种筛查方式,效率低下且容易暴露,不像大型组织的常规作风,反而更像是在执行某种…验证性质的临时任务。背后主导者,似乎非常急于确认什么。”
会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急于确认?确认什么?谁的变化?为何如此重要?
种种疑问盘旋在众人心头,却都找不到答案。
“老天师那边…”解空大师忽然开口,“可有什么示下?” 众人目光下意识地看向那个空着的主位。
牧由摇了摇头:“老天师仍在闭关清修,并未对此事表态。”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天师府的高功弟子,似乎并未受到这些骚动的过多干扰。”
这意味着什么?是对方不敢招惹天师府?还是天师府并非目标?
这时,陈金魁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看似随意地笑道:“说起来,最近年轻人里,倒是热闹得很。听说天津那位新冒头的陈昭陈掌门,搞了个什么‘燕山派’,把各家不少出色的小辈都聚拢了过去,又是传法又是聚会的,风生水起啊。年轻人有活力,是好事。”
他突然将话题引到陈昭身上,显得颇为突兀,但在场的老狐狸们却瞬间听出了弦外之音。
燕山派?陈昭?
那个在罗天大醮上横空出世,治好田晋中,击退全性,与老天师切磋不落下风的神秘人物?那个随手就点化了诸葛青、王也,甚至疑似影响了张灵玉的奇人?
如果说到“变化”和“精进”,还有哪个地方比那个所谓的“燕山派”更集中?他那群徒弟,哪个不是近期实力或心境突飞猛进?
难道…
几道目光隐晦地交汇了一下,又迅速分开。
关石花老太太耷拉着的眼皮抬了抬,慢悠悠道:“那个叫陈昭的小子…是有点邪门。底子干净得过分,手段却高得吓人。他搞出这么大动静,收拢这么多家的小辈,想干什么?”
那如虎瓮声瓮气道:“不管他想干什么,只要守规矩,不惹事,便由他去。年轻人搞个门派,有什么大惊小怪。” 他更关注实质性的威胁,对这种“小打小闹”并不太上心。
风正豪立刻接口道:“那前辈说得是。陈掌门为人豁达,行事虽…别具一格,但并未有逾越之举。小女莎燕与犬子星潼在其门下,倒是受益良多,性子都沉稳了不少。” 他适时地为陈昭说了句话,既是表明态度,也是进一步坐实了“燕山派弟子近期变化巨大”这一点。
牧由推了推眼镜,看着屏幕上的数据,若有所思:“陈昭…他的情报保密等级非常高,公司内部能调阅的也有限。但他与哪都通华北分部似乎保持着某种…微妙的默契。此次北京风波,目前尚未发现与天津方向有直接关联。”
没有直接关联,但并不代表没有间接影响。或许,那暗中的目光,正是被燕山派这块突然出现的“磁石”所吸引过来的?
会议室内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
陈昭这个名字,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然当事人远在天津,甚至可能根本不知道这场会议的存在,但他的影子和可能产生的影响,却已然在这十佬齐聚的密室中悄然弥漫开来。
最终,牧由总结道:“当务之急,是查明幕后主使及其真实目的。公司会加派人手,加大监控力度。也请各位动用手头资源,协助调查,稳定局面。若有发现,及时互通有无。”
“至于燕山派和陈昭…”牧由顿了顿,“暂时以观察为主,非必要,不接触,不干扰。”
这个决定,得到了大多数人的默认。在局势未明之前,谁也不愿意去轻易触碰那个深不可测的变数。
会议草草结束,各位大佬各自离去,心思各异。
风正豪走出宅院,坐进车里,立刻拿出手机,给风莎燕和风星潼发了条信息:“近日京都不太平,务必紧跟陈掌门,遇事第一时间汇报,切勿擅自行动。”
而远在天津的陈昭,刚刚扛完包,正坐在海堤上,看着落日余晖将海面染成金红色,打了个哈欠。
他对那场因他而起的十佬会议一无所知,也毫不在意。
只要麻烦别找到码头来,随他们折腾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