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美庄重的门派礼服加身，十位弟子站在一起，灵光隐隐，气象万千，引得满堂喝彩，视频另一端的大佬们也是赞叹不已。就连最跳脱的张楚岚和徐四，穿上这身衣服后，也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收敛了几分痞气，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配得上这身行头。
厅堂内气氛热烈，宴席即将开始，空气中弥漫着酒菜香气和众人的欢声笑语。
然而，端坐于上的陈昭，目光扫过他那十个突然间变得有些“拘谨”甚至“端着的徒弟，尤其是看到张楚岚想抖腿又强行忍住、金猛想咧嘴大笑又努力抿嘴、连冯宝宝都似乎放慢了吃东西速度的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效果。
他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喧哗。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望向掌门，不知又有何指示。
陈昭看着他们，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衣服是给你们穿的，不是拿来供着的。穿上这身皮，你们还是你们。”
他顿了顿，目光逐一扫过弟子们略显紧张的脸：
“在我这儿，没那么多穷讲究规矩。做真实的自己，不要端着，更不要装。高兴了就笑，难过了就哭，生气了就骂，打不过就跑，不丢人。”
“修行修的是自在心，不是木头人。一个个绷得跟参加追悼会似的，给谁看？”
他这话说得直白甚至有些粗俗，却像一把锤子，瞬间敲碎了那层刚刚因华服加身而无形中生出的隔膜与束缚。
“开心就好。”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格外清晰。
话音落下，厅堂内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一阵会心的笑声和明显的松气声。
“哎呦喂！师父您早说啊！可憋死我了！”张楚岚第一个原形毕露，夸张地松了松领口，一条腿习惯性地就抖了起来。
“哈哈哈！就是！俺还是觉得这样得劲！”金猛立刻咧开大嘴，蒲扇般的手掌用力拍了拍身边的柳擎烟，差点把她拍个趔趄。
柳擎烟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却也忍不住掩口轻笑，身体放松了下来。
王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直接歪倒在一旁的椅子上：“得，能放松了…”
诸葛青摇着并不存在的扇子，笑容变得更加真实自然。
风星潼和陆玲珑对视一眼，嘻嘻哈哈地开始互相打量对方的礼服。
夏禾轻轻抚摸着衣袖上流动的云纹，眼中满是轻松。
陆琳也微微松了口气，刚才是有点紧张过度了。
就连冯宝宝，也恢复了常态，目光开始精准地扫描桌上哪道菜离她最近。
气氛瞬间从刚才的庄重典雅，变得鲜活而热闹起来，充满了烟火气和人情味。虽然穿着华贵的礼服，但每个人的神态举止都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反而更显得真实可爱。
视频那头的风正豪、陆瑾等人先是一愣，随即也都摇头失笑，对陈昭这种“不拘一格”的教导方式有了更深的体会。老天师张之维更是笑得开怀：“妙啊！返璞归真，方是道心！陈道友大善！”
陈昭看着底下这群恢复“本性”的徒弟，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样顺眼多了。
宴席正式开启，觥筹交错，笑语喧哗。弟子们纷纷上前向陈昭敬酒，陈昭以茶代酒，一一回应，气氛融洽热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陈昭似乎忽然想起什么，轻轻“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对了，差点忘了…”
众人闻言，都好奇地看向他。
只见陈昭手腕又是一翻，一套与他们身上一模一样的、墨底银纹、灵光流转的门派礼服出现在他手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疑惑，十套礼服不是都发完了吗？师父这是…
陈昭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坐在稍偏位置、正安静地看着同门热闹、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的张灵玉身上。
张灵玉今日依旧穿着那身休闲装，在这满堂身着华服的同门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安静地感受着这份温暖。看到师父突然拿出礼服看向自己，他不由得微微一怔。
“灵玉。”陈昭开口。
“弟子在。”张灵玉连忙起身。
陈昭拿着那套礼服，走到他面前，随手递给他：“这套是你的。刚才人多，忘了给你了。”
轰！
张灵玉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看着那套近在咫尺、灵韵盎然的礼服，又抬头看向师父那平淡的面容。
我…我的？
可是…我并非燕山派正式弟子啊！我只是…只是常来走动…
师兄师姐们有礼服，是因为他们是师父正式收录的门徒。徐三徐四有，是因为他们为门派奔波劳碌。宝宝师姐有，是因为她是特殊的存在。
可我…我以什么身份拿这套衣服？
巨大的惊喜和巨大的惶恐同时冲击着张灵玉的心，他一时竟呆立在原地，不敢去接，嘴唇嗫嚅着：“师父…这…弟子…我…”
陈昭看着他这副样子，挑了挑眉：“怎么？看不上？”
“不不不！绝非如此！”张灵玉急忙否认，脸都急红了，“只是…弟子并非…”
“一件衣服而已，哪那么多废话。”陈昭不耐烦地打断他，直接将衣服塞进了他怀里，“给你就拿着。磨磨唧唧，不像个男人。”
衣服入手，那熟悉的灵韵波动和柔软触感传来，张灵玉只觉得怀中沉甸甸的，心中更是被一种滚烫的、难以言喻的情绪瞬间填满！
师父…从未将他当做外人！
即使他没有正式拜师，即使他依旧是龙虎山的弟子，在师父心中，他早已是这燕山派的一份子！与其他师兄师姐，并无二致！
这份认可，这份看似随意却重如泰山的接纳，比任何华丽的言辞都更能击中他的内心。
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鼻尖发酸，紧紧抱着那套礼服，对着陈昭深深鞠躬，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灵玉…谢师父厚赐！”
这一刻，什么天师府高功，什么过往心结，似乎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这里，也有了归属。
厅堂内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哈哈哈！好！灵玉师弟！早该如此了！”张楚岚起哄道。
“恭喜灵玉师兄！”陆玲珑开心地喊道。
“快！快去换上！”风星潼催促着。
诸葛青、王也等人也微笑着点头。
张灵玉在众人的簇拥下，去偏厅换上了那身墨白礼服。当他再次走出时，一位清冷出尘、灵光绕体的翩翩公子出现在众人眼前，与燕山派众人站在一起，再无半分突兀，和谐无比。
视频那头，老天师张之维看着屏幕上那个焕然一新、眼中带着光亮的弟子，抚须良久，最终化作一声欣慰的长叹：“善…”
陈昭看着眼前这群终于“整整齐齐”、嬉笑怒骂皆真实的徒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嗯，这下顺眼多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