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很快就把酒菜上齐了,可父子二人却并没有动筷,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在等什么。
小男孩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当他看到正在“库库猛塞”的队廉时,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小脑袋歪了歪,浅绿色的眼眸中满是疑惑,估计心里在想:这个人怎么这么能吃?难道是头猪精吗?
他的目光太过直白,队廉也察觉到了,抬头看了小男孩一眼,咧嘴笑了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本来就憨了些,还带个独眼龙的眼罩,小男孩被队廉吓了一跳,连忙躲到了干瘦汉子的身后,只露出半个小脑袋,偷偷地打量着他。
没过半柱香的功夫,酒家门口又进来了一个人,那是个年轻的修士,约莫二十岁左右,穿着一身长生教弟子的服饰,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一进门就四处张望,看到干瘦汉子后,才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坐到了父子二人的桌前。
“啥事滴嘛!”年轻修士一坐下,就皱着眉头说道,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耐:“快点讲,教中还有好多事务等着我处理呢!”
干瘦汉子见状,脸上立刻露出了谄媚的笑容,连忙说道:“外甥,咱们也算实在亲戚,舅舅请你吃顿酒咋了嘛!”
年轻修士瞥了一眼桌上的酒菜,脸上露出一丝不屑,语气傲慢地回复道:“我修行长生教功法已经颇有小成,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跨过下品境,从三阶升到四阶,到时候一年半载水米不进也没什么问题,你这凡间的吃食,粗鄙不堪,怕会污了我这清净身子,不吃也罢。”
“那是那是!”干瘦汉子连忙点头哈腰地迎合着,脸上的谄媚之色更浓了。
他搓了搓手,语气变得更加卑微,小心翼翼地说道:“你也知道,你这表弟是二月初三子时生的,要是细算的话,也能靠到初二的嘛!就算是初二亥子交接之时,你这表弟也算是双数的生辰,咋个就不能当祭品滴嘛?”
“祭品?!”
这两个字像是炮竹一样,在石琦三人耳边炸响,正在大快朵颐的三人瞬间愣住了,动作也停了下来,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队廉嘴里还塞着羊肉,瞪大了歪歪的独眼,一脸震惊,他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亲爹上赶着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送去当祭品的?这个人的脑子被骆驼鞭儿敲傻了吗?
柳念琦更是震惊的瞪大了眼睛,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疑惑,她当然明白祭品是什么意思,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个干巴人要把自己的孩子送去当祭品?为什么?歪?
石琦的脸色也沉了下来,长生教祭品这个事儿已经听了一路了,还帮着队廉儿救了不少,每个孩子的父女看见子女归来无不感激涕零,怎么这人会这样?难道龟兹府的人真就这么虔诚?
那名长生教弟子听到干瘦汉子的话,脸色立刻变得有些恼怒,皱着眉头说道:“当时问你家我大姐的时候,说得清清楚楚,明明是二月初三的生辰,咋到你这儿就变了卦了?知道你信奉教义,心中虔诚,既然虔诚,就更不应该欺骗在世神的嘛!”
“哪有!绝无任何欺骗!”干瘦汉子连忙摆了摆手,急声说道:“是你大姐记错啦!记错啦!当时刚听到子时的更声,孩子就生出来了,按道理来说,也该算是初二的嘛!你我都是实在亲戚,务必帮姐夫这个忙!”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新任的在世神继承经帛未果,定是我等信众不够虔诚,才惹得在世神继位失败,此时正需我等信众贡献绵薄之力,为在世神分忧解难,你这弟弟生辰要是差得太远,姐夫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算起来确实是初二的日子,你通融一下,算不得僭越滴嘛!”
长生教弟子听了他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了,低头沉吟了许久,他似乎在权衡利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抬起头,点了点头:“我不是因为你是我姐夫的关系才帮你,着实是因为你心向教义,对在世神足够虔诚,酒菜我就不吃了,我带着弟弟直接去龟兹城的分坛吧。”
干瘦汉子见外甥答应了,顿时欣喜若狂,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他连忙拉着身边的小男孩站起来,对着长生教弟子作揖行礼:“多谢外甥!多谢外甥!你放心,我一定会日日为在世神祈福,保佑你早日突破境界!”
长生教弟子撇着大嘴提醒道:“要叫我上师。”
“多谢上师!多谢上师!”
小男孩一脸懵懂无知,完全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他被父亲拉着行礼,浅绿色的眼睛里满是迷茫,只是下意识地跟着父亲的动作做着,他甚至还抬头看了看长生教弟子,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长生教弟子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一把拉住小男孩的手,说道:“走吧。”
小男孩被他拉得一个踉跄,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干瘦汉子,带着一丝委屈说道:“爹,我想回家……”
干瘦汉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常态,对着小男孩摆了摆手:“儿子娃娃,跟着你表哥去做大事,你是咱们家的骄傲!”
小男孩似懂非懂,看着父亲期盼的眼神后点了点头,任由长生教弟子拉着,一步步朝着门口走去,弱小的身影越来越远,浅绿色的眼睛里还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却不知道自己将要踏入的是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长生教弟子拉着小男孩走后,干瘦汉子美滋滋地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酒,仰头一饮而尽。
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一边喝酒,一边哼哼起了胡国的地方小调:“龟兹城的姑娘平又硬呀,石头大又甜呀!龟兹城的胡瓜辫子长呀!两个眼睛真漂亮,噶~嘿~嘿~!”
那歌声粗俗不堪,却充满了他对未来的憧憬,在他看来,把儿子送去当祭品,是对长生教的虔诚,是为自己积德,将来一定能得到在世神的庇佑,这是无上的殊胜!
一直默默看着这一切的队廉,此刻已经气得浑身发抖,独眼死死地盯着干瘦汉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情,一个父亲竟然为了所谓狗屁的虔诚,把自己的儿子亲手推向深渊,没人性!
柳念琦感受到了队廉的怒气,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她拉了拉石琦的衣角,小声地问道:“爷爷!在世神是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