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斯莱斯幻影在城市中穿行,车内安静得只剩下慕容曦芸翻动文件的细微声响。
公玉谨年靠在真皮座椅上,依然觉得自己在做梦。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女人。
她似乎完全没有被“结婚”这件事影响,专注,冷静,仿佛刚刚只是去楼下便利店买了瓶水,而不是和一个认识不到十二小时的男人领了证。
这种极致的割裂感,让公玉谨年心头愈发沉重。
车子没有开往任何他熟悉的地方,而是驶入了一片隐于市中心的顶级富人区。
穿过层层安保,最终停在一栋摩天大楼的专属地下入口。
电梯是独立运行的,直达顶层。
“叮。”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公玉谨年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这里不是一个家。
这是一个悬浮在城市上空的宫殿。
三百六十度环绕的巨幅落地窗,将整个江城的景色尽收眼底。
脚下是奔流不息的江水,远处是鳞次栉比的楼宇,头顶是触手可及的苍穹。
整个空间大到夸张,装修风格是极致的现代简约,每一件家具都像是艺术品,却又透着一股无人居住的冰冷。
“这里是云顶天宫。”
慕容曦芸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平淡无波。
她脱下高跟鞋,赤着脚走在地板上,为这片冰冷的空间增添了唯一一丝活气。
她走到一个内嵌式的金属柜前,指纹解锁,从中取出一张卡片。
卡片通体纯黑,由某种不知名的金属制成,表面没有任何数字、磁条或者芯片,只有一个烫金的、形似云朵的徽记。
她将卡片递给公玉谨年。
“这是你的副卡,没有消费额度限制。”
公玉谨年没有接。
他看着那张卡,感觉它比千斤巨石还要沉重。
“为什么?”
他终于问出了从民政局出来后,就一直盘旋在心头的问题。
慕容曦芸似乎预料到了他会这么问。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按下了墙上的一个按钮。
客厅一侧的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了另一个电梯。
“跟我来。”
她率先走了进去。
公玉谨年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电梯下行。
这一次,门打开后,是另一个世界。
刺眼的白光灯下,是一个巨大得如同展厅的私人车库。
一排排的顶级豪车,整齐地停放在各自的车位上。
法拉利、兰博基尼、劳斯莱斯、宾利……
那些只在杂志和电影里见过的顶级座驾,此刻就像超市货架上的罐头一样陈列在他面前。
车库中央,一个巨大的恒温玻璃柜里,密密麻麻地挂着上百把车钥匙。
慕容曦芸走到玻璃柜前,随意地指了指其中一枚造型独特的钥匙。
那钥匙的标志,他认识。
布加迪。
“这辆威龙,平时开得少,性能还不错。”她侧过头,看着公玉谨年,语气就像在讨论今天天气,“给你代步,应该还行。”
应该……还行?
公玉谨年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辆接一辆的豪车反复碾压。
那可是一辆价值数千万的布加迪威龙。
在她的口中,仅仅是“还行”的“代步”工具。
巨大的冲击,让公玉谨年大脑一片空白。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直视着慕容曦芸那双冷灰色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我问的是,为什么是我?”
他需要一个理由。
一个能让他接受这荒诞现实的理由。
慕容曦芸看着他,沉默了片刻。
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
终于,她开口了。
“现在,我们是夫妻。”
这个理由,简单,粗暴,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它不是解释,而是宣告。
宣告一种既成事实。
公玉谨年发现自己无力反驳。
……
回到云顶天宫。
慕容曦芸看了看时间,眉头微蹙。
“你饿了么?”
公玉谨年确实饿了。从昨天到现在,他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胃里火烧火燎的。
他点了下头。
“等着。”
慕容曦芸说完,居然径直走向了那个堪比米其林后厨的开放式厨房。
公玉谨年愣住了。
她……要做饭?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他就看到慕容曦芸站在那个价值六位数的顶配冰箱前,研究了半天,才找到打开门的方法。
她从里面拿出一盒鸡蛋,然后又在橱柜里翻找起来。
“锅在哪?”她问。
公玉谨年指了指吊柜。
慕容曦芸踩着赤脚,踮起脚尖才勉强够到一口平底锅。
开火,倒油。
油倒多了。
她似乎没察觉,直接打了个鸡蛋进去。
“刺啦——”
滚烫的油瞬间爆开,溅得到处都是。
慕容曦芸显然没料到这个情况,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精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除了冰冷之外的表情——一丝狼狈的错愕。
很快,锅里开始冒起滚滚浓烟。
“咳咳……”
“警报!警报!检测到烟雾,消防系统即将启动!”
尖锐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公寓,天花板上的洒水喷头开始闪烁红光。
慕容曦芸彻底呆住了。
她大概从未想过,自己能决断千亿资金的流向,却搞不定一个几块钱的煎蛋。
公玉谨年叹了口气。
他快步走过去,熟练地关掉燃气,打开抽油烟机,然后找到墙上的消防警报手动控制面板,按下了取消键。
世界终于安静了。
他转过身,看着还愣在原地的慕容曦芸,和她手里那盘……焦黑得已经看不出是鸡蛋的“不明物体”。
不知为何,他心里那股憋了一天一夜的郁气,忽然就散掉了一丝。
他没有嘲笑,只是平静地从她手里接过盘子,倒进了垃圾桶。
“我来吧。”
他卷起袖子,打开冰箱。
里面的食材很丰富,但都是未经处理的顶级货色。他挑了几样简单的,洗菜,切菜,动作一气呵成。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外加两个金黄漂亮的荷包蛋,就摆在了餐桌上。
慕容曦芸一直站在旁边看着。
她看着他熟练地处理食材,看着他从容地关闭警报,看着他将一团糟的厨房变得井井有条。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在餐桌旁坐下,拿起了筷子。
她吃得很慢,很安静。
公玉谨年能感觉到,她看着自己的目光,似乎发生了一点微不可查的变化。
吃完饭,公玉谨年开始熟悉这个未来要“居住”的地方。
公寓很大,除了主卧,还有健身房、影音室、会客厅等好几个功能区。
他在走廊尽头,发现了一扇被指纹锁锁住的门。
他下意识地把手放了上去。
“那里不行。”
慕容曦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那是我的书房,我的私人空间。”她补充道,“暂时不对你开放。”
“暂时?”公玉谨年抓住了这个词。
“对,暂时。”
慕容曦芸没有再多做解释。
公玉谨年回到客厅,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纯黑色的金属卡。
他拿出手机,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银行App,选择了查询余额功能。他想知道,这张卡的背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他将卡贴在手机的NFc感应区。
屏幕上没有跳出一长串令人炫目的零。
只跳出了一行冰冷的红色小字。
【查询权限不足】
公玉谨年感觉自己的心脏被这六个字狠狠地攥了一下。
权限不足。
这比看到任何天文数字,都更让他感到震撼。
这意味着,这张卡所链接的财富,已经超出了常规金融系统的查询范畴。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门铃响了。
慕容曦芸的助理,那个在民政局见过的赵助理,带着几个穿着西装的人,推着好几个挂满衣服的衣架走了进来。
“公玉先生,这些是按照您的尺码,紧急调配过来的当季高定,请您过目。”
赵助理恭敬地躬身。
几十套从休闲到正装的顶级品牌服装,被一一挂进了主卧那个巨大的衣帽间里。
他原本那个寒酸的背包,被助理用戴着白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角落,显得格格不入。
慕容曦芸走了过来。
“把你身上那套换掉。”她命令道。
公玉谨年看着自己身上这件洗得有些发白的t恤,默不作声地走进衣帽间,随意地拿起一套看起来最简单的休闲装换上。
当他再次走到镜子前时,他几乎认不出里面的人。
剪裁得体的衣服完美地勾勒出他优越的身材比例,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矜贵气质。
一种强烈的割裂感,让他感到无所适从。
他不再是那个靠奖学金生活的穷学生公玉谨年了。
但他也……不是镜子里这个所谓的“公玉先生”。
那他是谁?
夜深了。
公玉谨年躺在客房那张大得离谱的床上,毫无睡意。
他满脑子都是今天发生的这一切。
就在这时,他听到客厅里传来模糊的交谈声。
他悄悄起身,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看去。
只见慕容曦芸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投射出一个全息影像。
影像里,是一个面容威严、不怒自威的白发老者。
慕容曦芸面对那个老者时,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恭敬,甚至带着一丝……顺从。
“……协议已经签了,人也安顿好了。”
慕容曦芸的声音很低。
老者的声音通过设备传来,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嗯,接下来就是观察期。记住,我们的目的不是让他成为一个只会被金钱腐蚀的废物。”
“我需要看到他的价值。”
“如果他不能在规定时间内证明自己,你知道后果。”
公玉谨年站在门后,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观察期。
协议。
他的价值。
原来……是这样。
这根本不是什么荒诞的闪婚,而是一场目标明确的……交易。
而他,公玉谨年,就是这场交易里,被明码标价的那个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