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云顶天宫侧厅。
除了机箱风扇那点要死不活的嗡鸣声,就只剩下机械键盘轴体疯狂撞击底板的动静。
“哒哒哒哒——”
节奏快得像暴雨砸在荷叶上。屏幕里,绿色的代码瀑布哗啦啦往下冲刷,那是公玉谨年刚弄到手的深渊名单加密包。
凌霜妍缩在那件大得能装下两个她的黑色卫衣里,活像只把自己藏进壳里的寄居蟹。
左手五指如飞,在键盘左半区几乎化作了残影。
“最后一道防火墙……Root权限……覆盖……”
她嘴里碎碎念着,声音哑得像吞了把砂纸。
眼看就要到指令确认的关键一步,原本应该狠狠敲下回车键的右手,猛地抬了起来。
半空中,那只手像是突然断了电。
痉挛。
不受控制地剧烈哆嗦。
食指和中指僵硬地蜷成鸡爪状,无论大脑怎么咆哮着下达“按下去”的指令,那几根指头就是倔强地悬在那儿,死活扣不下去。
“动啊……”
凌霜妍死死咬着下嘴唇,尝到了血腥味。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来,砸在手背那道狰狞的旧伤疤上,像盐水泼进了伤口。
“给我动啊!!”
她心里发了狠,猛地甩动手臂,试图用手掌边缘去硬砸那个键。
“咚!”
一声闷响。
不是青轴清脆的回弹声,而是腕骨无力地磕在了键盘边缘的铝合金棱角上。
钻心的疼。
屏幕上的光标依旧在闪烁,像是在嘲笑她的无能。
凌霜妍身子一僵,整个人颓然地趴在桌上,把头深深埋进臂弯里。肩膀一耸一耸的,却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这种痛,比当初为了保住那个硬盘被人活活打断手骨还要难受。
这是废人的痛。
突然,一股温热醇厚的奶香味钻进鼻子里。
凌霜妍像只受惊的猫一样弹起来,下意识地把还在抽搐的右手往卫衣袖子里缩,顺势就要拉低兜帽盖住脸。
“藏什么?”
公玉谨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
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镜片后的眼睛里没半分笑意,黑沉沉的,有点吓人。
“没……没藏。”
凌霜妍低着头,那只缩进袖子的手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把袖口那一圈布料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只是……抽筋。”
“抽筋?”
公玉谨年把牛奶“咚”地一声墩在桌上,几滴乳白色的液体溅出来,落在纯黑的桌面上极其刺眼。
他没废话,直接伸手。
凌霜妍想躲,那是刻进骨子里的自卑。
以前她是那个能在网络世界呼风唤雨的神,现在她是个连回车键都敲不动的废物。
这副狼狈样,怎么能让他看?
“别……”
手腕瞬间被一只滚烫的大手钳住。
根本不容抗拒。
公玉谨年强行把她的手从袖口里扯了出来。
哪怕看过很多次,再看到这只手,公玉谨年心里还是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此刻,这只手因为刚才的暴力敲击,充血红肿,指尖还在神经质地跳动。
“疼吗?”公玉谨年沉声问。
凌霜妍别过头,乱糟糟的短发遮住了眼睛,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习惯了……不疼。”
“嘴硬。”
公玉谨年没松手。
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旁边,直接把那只颤抖的手拽过来,放在自己大腿上。
“谨年……脏……”
凌霜妍慌了,拼命想抽回来。
她刚在键盘上折腾了一身冷汗,手上全是汗津津的,怎么能碰他那种高定的西装裤?
“老实点。”
公玉谨年瞪了她一眼。手指精准地搭上她的虎口,稍微用了点力。
一股奇怪的热流顺着他的指尖钻了进来。
不是那种普通的按摩,那股热气像是长了眼睛,顺着经络一路往上窜,直冲那几根坏死的神经末梢。
“唔!”
凌霜妍没忍住,喉咙里溢出一声变了调的闷哼。
太怪了。
那种感觉既酸且麻,还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酥痒,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骨髓里爬。但这只手明明已经很久没有知觉了啊?
公玉谨年没说话,大拇指在她手腕的“内关穴”上缓缓研磨。
这是他根据古籍摸索出来的手法,能最大程度地激发人体的自愈潜能。
虽然副作用有点大,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热……”
凌霜妍原本苍白的脸瞬间涨红,像是刚出锅的虾子。
她感觉那股热流顺着胳膊冲进了胸腔,心脏跳得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原本紧绷着对抗疼痛的身体,在这一刻彻底软成了烂泥。
她的腿不由自主地并紧,脚趾在拖鞋里死死蜷缩起来,脚背绷成了一道诱人的弓形。
“放松,别僵着。”
公玉谨年感觉到了她肌肉的紧绷,手指顺着她的掌心滑向指尖,像是在把玩一件精美的易碎瓷器。
每一次指腹的摩擦,都像是在凌霜妍敏感的神经上拉大提琴。
“嗯……哈……”
凌霜妍咬不住唇了。
那种声音太羞耻,听起来根本不像是治疗,倒像是……
她的眼神开始涣散,原本黯淡的墨瞳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那种长期当黑客养成的冷硬外壳,在公玉谨年的掌心里碎成了渣。
她不受控制地往公玉谨年那边靠,那是一种本能的渴求,像飞蛾扑火。
“姐夫~大半夜的,你在煮夜宵吗?”
楼梯口突然传来那个让人头疼又无奈的娇软声音。
慕容晚儿揉着惺忪的睡眼,穿着一件领口大得离谱的海绵宝宝连体睡衣,脚下踩着一只拖鞋,另一只不知道踢哪去了。
她也不看路,闭着眼就往公玉谨年身上扑。
“啪叽。”
整个人像块年糕一样黏在公玉谨年背上。
两条胳膊顺势环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脸颊贴着公玉谨年的颈窝蹭啊蹭,像只求抚摸的加菲猫。
“好香啊……姐夫你身上怎么有股奶味……”
晚儿迷迷糊糊地嘟囔着,胸口那两团软肉毫无防备地压在公玉谨年的后背上。
随着呼吸,那种惊人的弹性挤压变形,隔着衬衫把热度毫无保留地传递过来。
公玉谨年手里的动作一僵,差点按错穴位。
前有残血黑客嘤咛喘息,后有呆萌小姨子肉弹冲击。
这谁顶得住?
“下去,沉死了。”
公玉谨年嘴上嫌弃,身体却很诚实地往后靠了靠,让晚儿挂得更稳一点,免得她摔下去,
“别压着你霜妍姐。”
晚儿这才睁开眼,看到桌上那只红肿的手,瞌睡虫瞬间跑光了。
“呀!霜妍姐手怎么了?”
她松开公玉谨年的脖子,却没走开,而是顺势挤进两人中间的椅子缝里,大腿紧紧贴着公玉谨年的大腿,抓起凌霜妍的另一只手呼呼吹气。
“疼不疼啊?我给你呼呼就不疼了……”
凌霜妍原本正沉浸在那股奇怪的快感里,被晚儿这一打岔,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她想把手抽回来,却被这两兄妹一边一只按得死死的。
左边是公玉谨年的霸道温热,右边是慕容晚儿的软糯香甜。
这算什么?
夹心饼干吗?
“旧伤复发。”
公玉谨年收回手,眉头拧成了川字,
“我的手法只能缓解,治标不治本。如果不彻底治好,这只手以后恐怕连筷子都拿不稳。”
对于一个顶级黑客来说,这跟杀了她没区别。
“那个……”
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歪着脑袋,一缕发丝垂在锁骨上,随着她说话晃啊晃,
“我好像在学校那个‘不可思议事件’的论坛板块里看到过……”
“什么?”
“这几天都在传,咱们学校附属的贵族医院里,来了一个怪人。”
晚儿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拉,
“叫……叫什么华青黛?好像是华夏那个传承了几千年的古医世家的传人。”
公玉谨年眼神一凝。
华家?那个号称“阎王叫人三更死,华家敢留到五更”的隐世家族?
“帖子上说,这女人医术神得离谱,几针下去连植物人都能给扎醒。但是……”
晚儿皱起小鼻子,一脸纠结,
“但是她有个奇葩规矩。”
“什么规矩?”
“三不治。”
晚儿念着帖子,
“不治为富不仁者,不治信口雌黄者,还有最重要的一条——不治臭男人。”
公玉谨年挑眉:“仇男?”
“据说是有严重的洁癖加厌男症。”
晚儿指着屏幕上一张模糊的偷拍图,
“你看,这人也是个奇葩,大夏天的一天换三套衣服,给人看病都要隔着帘子悬丝诊脉,稍微有点异味她能把人直接扔出去。”
“而且那个什么院长的儿子宋子轩,天天捧着花去求诊,结果连门都没进去,还被人家用消毒水喷了一脸。”
晚儿说着,还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身子一颤一颤的,连带着压着公玉谨年大腿的那部分软肉都在晃荡。
公玉谨年没笑。
他看着凌霜妍那只还在微微发抖的手,又看了看她那双因为有了希望而亮起一瞬、随即又因为那苛刻条件而黯淡下去的眸子。
洁癖?
厌男?
古医传人?
在他公玉谨年的字典里,就没有“请不动”这三个字。如果有,那就绑过来。
“明天早上没课吧?”公玉谨年突然问。
“啊?我是没有……”晚儿眨眨眼。
“我有早八。”凌霜妍小声说。
“翘了。”
公玉谨年站起身,顺手揉了一把凌霜妍那头乱糟糟的短发,又在晚儿挺翘的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
“去睡觉。明天早上,我们去会会那个怪医。”
“如果不给治呢?”
凌霜妍有些担忧,
“听说这种世家的人脾气都很怪。”
公玉谨年推了推眼镜,嘴角勾起一抹那个熟悉的、让人后背发凉的弧度。
“我是个讲道理的人。”
他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的云层,眼神比那即将破晓的晨光还要锐利。
“但如果道理讲不通,我不介意跟她讲讲物理。”
“只要能治好你的手,别说她是洁癖,就算她是天上的王母娘娘,我也得把她拽下来给你扎针。”
凌霜妍怔怔地看着他,心跳漏了一拍。
右手好像……真的不那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