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数据幽林
维修通道狭窄、低矮，弥漫着绝缘皮和金属的混合气味。身后“净化者”那令人牙酸的金属咆哮与链锯剑劈砍墙壁的巨响，如同催命的鼓点，紧追不舍。凌云和林夕只能沿着这唯一的路径，不顾一切地向前狂奔。
通道并非直线，时有岔路，但他们已无暇分辨，只能凭着直觉选择能量波动相对较弱、似乎通向更深处的方向。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声响渐渐变得模糊，最终被通道本身的寂静所取代。两人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壁，大口喘息着，汗水浸湿了衣衫。
“暂时……甩掉了。”凌云侧耳倾听片刻，低声道。他的神识在这里受到极大压制，无法延伸太远。
林夕脸色苍白，不仅仅是累的，更是因为方才那“净化者”带来的恐怖压迫感。“那到底是什么怪物……”
“高阶傀儡，能量等级远超清道夫，而且……似乎具备一定的智能。”凌云神色凝重。他看了一眼手中已经彻底黯淡、表面甚至出现细微裂痕的“共鸣仪”，欧冶鸿的“烟火”威力超乎想象，但也彻底报废了这件辅助装备。
“我们这是在哪里？”林夕环顾四周，通道前后都淹没在黑暗中，只有一些镶嵌在壁上的、间隔很远的应急指示灯散发着幽绿的光芒，如同鬼火。
凌云闭目感应了片刻，摇了摇头：“能量干扰太强，无法精确定位。但感觉……我们似乎在向上移动？”
休息了片刻，两人继续小心翼翼地向通道深处走去。这一次，他们不敢再快速奔跑，而是放轻脚步，时刻警惕着前方可能出现的任何状况。
又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通道似乎到了尽头，出现了一扇普通的、没有任何能量波动的气密门。门上的标识牌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数据”和“非授权禁止入内”的字样。
数据？这里不是能源区吗？
凌云尝试着推了推门，门应手而开，并未上锁。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服务器机房，而是一片更加奇异的空间。
这里广阔得如同一个地下广场，但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排列着无数巨大的、散发着幽蓝色微光的半透明晶体柱！这些晶体柱有数人合抱粗细，高度直达看不见的穹顶，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密的光点如同星河般缓缓流动、闪烁。空气中听不到能源区的轰鸣，只有一种低沉的、仿佛亿万只蜜蜂同时振翅的“嗡嗡”声，那是海量数据高速运算和处理时产生的能量杂音。
“这是……‘缚灵阵’的数据处理中心？或者说，是它的‘大脑’的一部分？”林夕震惊地看着这片由数据晶体构成的“森林”。在她的“眼”中，这里不再有狂暴的能量流，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条纤细、有序、散发着冰冷理性光辉的蓝色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在这些晶体柱之间奔流不息，构成了一张庞大到无法想象的信息网络。
与能源区那种蛮横的压迫感不同，这里带给人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被无形之手掌控一切的冰冷与窒息。
“小心，这里的感觉……很不对劲。”凌云握紧了剑柄，他的直觉告诉他，这片看似平静的“数据幽林”，比能源区更加危险。
他们谨慎地踏入这片晶体森林，脚下是柔软、吸音的黑色材质地面。高大的晶体柱投下幽蓝色的光影，让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光怪陆离。
走了没多久，林夕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一根晶体柱的内部：“凌大哥，你看那里！”
凌云凝目望去，只见在那根晶体柱内部流动的数据光点中，竟然偶尔会闪过一些极其模糊、却带着强烈情绪色彩的碎片影像——一个孩子得到心爱玩具时纯真的笑脸、一位艺术家完成作品时癫狂的喜悦、一位学者顿悟真理时震撼的瞬间……但这些美好的“灵光”一闪即逝，迅速被后续涌来的、冰冷无序的数据洪流所淹没、分解。
“他们在……处理那些被抽取的‘灵性’！”林夕的声音带着颤抖，“他们把‘快乐’、‘灵感’、‘顿悟’……所有这些情感和思维的闪光，都分解成了冰冷的数据流！”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到毫无波澜的电子合成音，突兀地在空旷的大厅中响起：
“检测到未授权生命体进入核心数据库区域。身份识别：高威胁目标——凌云；特殊观测个体——林夕。”
声音来自四面八方，无法确定源头。
两人瞬间背靠背，全身紧绷！
“启动清除协议。”
话音刚落，他们周围那几十根巨大的数据晶体柱，表面幽蓝光芒大盛！柱体内流动的数据光点骤然加速，并开始脱离原有的轨道，如同受到指挥的军队般，在空中迅速凝聚、组合！
眨眼之间，数十个由纯粹数据和能量构成的、形态各异的身影出现在他们周围！有手持光刃、动作僵硬的武士，有嘶吼着扑来的数据野兽，甚至还有模拟出强大能量波动的法术投影！
这些数据造物没有生命，没有情感，只有被赋予的、纯粹的杀戮指令！它们从四面八方，如同潮水般向凌云和林夕发起了攻击！
“保护好自己！”凌云低喝一声，长剑瞬间出鞘！青色的剑罡不再追求浩大声势，而是凝聚到极致，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点出，每一剑都斩向数据造物能量结构最不稳定的核心节点！
“噗！噗！噗！”
被剑罡点中的数据武士和野兽，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般瞬间溃散，还原成杂乱的数据流。但它们的数量太多了，而且溃散的数据流很快又被其他的晶体柱吸收、重组，再次形成新的敌人，仿佛无穷无尽！
林夕没有攻击能力，她只能全力运转《灵明观想法》，将感知提升到极限。她“看”到这些数据造物的能量来源，正是周围那些不断提供数据流和运算力的晶体柱！不切断它们的能量供给，这些造物就能被无限重生！
“柱子！攻击那些发光的柱子！”林夕急声喊道。
凌云闻言，剑势一变，一道更加凌厉的剑弧横扫而出，目标直指最近的一根正在剧烈闪烁、显然是主要输出端的晶体柱！
“轰！”
剑罡斩在晶体柱表面，发出沉闷的巨响！柱体剧烈震动，表面出现了细微的裂纹，内部的数据流也出现了明显的紊乱和迟滞！周围正在凝聚的数据造物动作也随之僵直了一瞬！
有效！
但就在凌云准备发出第二剑，彻底摧毁那根柱子时——
“干扰核心数据库运转，威胁等级提升。启用‘镜像复制’程序。”
那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
下一刻，让凌云和林夕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在大厅中央，那些奔流的数据洪流迅速汇聚，竟然勾勒出了一个人形的轮廓！轮廓迅速变得清晰、凝实——暗金色的铠甲，关节处的能量导管，深红色的旋转独眼，巨大的链锯剑和能量炮臂……
是那个“净化者”！一个由数据和能量构成的、完全复刻了其实体特征的“镜像”！
这数据镜像“净化者”刚一成型，深红色的独眼就锁定了凌云，左臂的能量炮口瞬间充能完毕，一道比实体“净化者”更加凝练、速度更快的暗红色能量光束，撕裂空气，暴射而至！
凌云瞳孔猛缩，挥剑格挡！
“铛——！！！”
震耳欲聋的爆响声中，凌云只觉得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顺着剑身传来，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剑柄，整个人更是被这股力量震得向后滑出数米远，体内气血翻腾不止！
这数据镜像的实力，竟然比它在能源区的实体，丝毫不弱！甚至因为纯粹由能量构成，攻击更加迅捷、狂暴！
而与此同时，周围其他的数据造物也再次蜂拥而上！
前有镜像强敌，四周有无穷无尽的杂兵，他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
林夕看着凌云嘴角溢出的鲜血和微微颤抖的持剑手臂，看着那再次抬起能量炮口的镜像“净化者”，一股绝望涌上心头。
难道……就要止步于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