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清道夫与薪火
沉重的撞击声如同丧钟，敲在旧书店内每一个人的心上。
玄诚子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一个箭步冲到墙边，手指颤抖着按下一个隐蔽的按钮。墙壁滑开，露出小小的监控屏幕。屏幕上，两名身着深灰色制服、头戴全覆盖式头盔、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身影，正冷漠地站在卷帘门前。其中一人抬起手，手掌直接按在了门锁的位置。
“滋啦——！”
令人牙酸的电流爆鸣声骤然响起，厚重的金属卷帘门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迅速发红、软化、熔穿出一个不规则的窟窿！刺鼻的金属燃烧味瞬间弥漫进狭小的书店。
“是……是他们！‘新生会’的清道夫！”玄诚子的声音因恐惧而变调，“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凌云瞳孔微缩，一把将还在发愣的林夕拉到自己身后。他的神识虽然衰弱，但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门外两人身上传来的、冰冷而纯粹的杀意，以及他们体内那并非源于自身苦修，而是依靠外物强行灌注的、躁动却不弱的能量波动。
“找后路！”凌云低喝，声音沉稳，瞬间驱散了玄诚子部分的慌乱。
“后……后面！有个小院，通着隔壁的废弃管道维修通道！”玄诚子如梦初醒，慌忙指向书架后方。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卷帘门被一股巨力从外部强行扯开，扭曲地歪向一边。两名清道夫一前一后，迈着精准而僵硬的步伐踏入书店。他们的头盔眼部位置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如同猎食者的眼睛，瞬间锁定了室内的三人。
没有警告，没有交涉。
前面那名清道夫抬起右臂，手臂上覆盖的金属护甲“咔哒”一声轻响，弹出一个闪烁着幽蓝电弧的发射口，对准了站在最前面的凌云。
“躲开！”
凌云低吼，猛地向侧后方滑步，同时右手在虚空中急速划过一个简单的辟火诀。虽然灵力微弱，法诀效果十不存一，但还是在他身前形成了一面扭曲空气的微弱屏障。
“咻——！”
一道刺眼的蓝色电光激射而出，打在凌云原先站立的位置，地面瞬间焦黑一片，跳跃的电弧四散，将旁边的书架灼出几个黑洞。辟火诀形成的微弱屏障与逸散的电弧接触，发出“噼啪”的爆响，瞬间溃散，但终究是抵消了部分伤害。
凌云闷哼一声，体内本就不多的气血一阵翻涌。这具身体，太虚弱了！
另一名清道夫则目标明确，手臂上的装置射出的不是电光，而是一张闪烁着银白色光芒、由能量构成的网，直扑玄诚子和林夕！
玄诚子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虽惊不乱，猛地将身旁一个沉重的书架推倒，试图阻挡能量网。同时，他口中念念有词，从怀里掏出一把皱巴巴的黄色符纸，看也不看就向前撒去。
“嘭！嘭！嘭！”
符纸在半空中无火自燃，化作数个拳头大小的火球，撞向能量网。然而，这些他压箱底的低阶符箓，打在能量网上只是让其光芒略微黯淡，速度稍减，根本无法阻止其落下。
“走！”玄诚子一把抓住林夕的胳膊，不顾一切地向后室冲去。
能量网落下，罩住了倒下的书架和部分燃烧的符纸，发出“滋滋”的声响，将其中的木质和灵能结构迅速分解。
第一名清道夫见一击不中，机械般地转动头盔，再次锁定凌云。他双臂的护甲同时弹开，露出更多的发射口，幽蓝的电光开始汇聚。
凌云眼神一凛。硬拼是死路一条！他脚尖一点地，身形向后飘退，同时目光急速扫过四周。他的视线落在了墙边一个积满灰尘的、半人高的青瓷花瓶上。那花瓶并非古董，但造型古朴，上面落满了灰尘。
就在清道夫双臂电光即将喷发的瞬间，凌云猛地吸气，调动起丹田内仅存的一丝精纯灵力，屈指一弹！
一道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青光，如同离弦之箭，精准地打在了那个青瓷花瓶上。
“嗡——！”
花瓶发出一声低沉的、不似瓷器的鸣响。瓶身上积攒的灰尘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开，露出了底下若隐若现的、早已黯淡的云纹。这花瓶，竟是玄诚子不知何时布置在此处的一个、连他自己可能都忘了的、最低阶的“聚灵”兼“警示”法器的载体！
虽然聚灵效果早已失效，但其作为“容器”的本质还在。凌云那一道精纯的、蕴含着他一丝本命剑意的灵力打入，瞬间激发了这容器最后的价值！
一股混乱但锐利的气息以花瓶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块巨石！
两名清道夫的动作明显一滞，他们头盔下的传感器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性质迥异的能量爆发干扰了瞬间。
就是现在！
凌云毫不恋战，身形如鬼魅般向后急退，瞬间没入了通往后室的书架通道。
后室连接着一个小天井，堆满了杂物。玄诚子已经掀开天井角落一块伪装成杂物的木板，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快！下去！”玄诚子焦急地喊道，率先钻了进去。林夕紧随其后。
凌云赶到洞口，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在他身影消失的刹那，反手一挥，一股巧劲将那块厚重的木板重新盖上，严丝合缝。
几乎在木板合拢的同时，两名清道夫的身影出现在了天井中。他们扫描着现场，能量探测器的读数因为之前花瓶的干扰和地下复杂的环境而变得混乱。其中一名清道夫走到洞口旁，用覆盖着金属护甲的手敲了敲木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抬起手臂，幽蓝的电光再次汇聚，对准了木板。
然而，另一名清道夫却抬手制止了他。头盔下，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响起：“目标进入地下管网，信号受到严重干扰。优先任务：清除该据点所有敏感信息，布设监测节点。目标……已列入追击名单。”
手臂上的电光缓缓熄灭。两名清道夫不再理会那个洞口，转身开始有条不紊地对书店和后室进行扫描、清理，并布下一个个指甲盖大小、如同昆虫复眼般的微型监视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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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管道维修通道内，阴暗、潮湿，弥漫着铁锈和污水的味道。
三人在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内踉跄前行，全靠玄诚子手中一个老旧手电筒发出的微弱光芒照明。身后并未传来追击的脚步声，只有他们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跳在密闭空间里回荡。
“暂时……暂时安全了。”玄诚子靠在一个锈蚀的管道阀门上，大口喘着气，脸上惊魂未定，“多亏了师兄反应快，还有……还有那个花瓶？”
他疑惑地看向凌云，显然不记得自己还有这么个“后手”。
“一个废弃的聚灵瓶，我强行激发了它残留的容器特性，制造了点混乱。”凌云言简意赅地解释，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强行调动本命剑意，哪怕只有一丝，对这具身体也是不小的负担。
林夕靠着冰冷的管壁，双手紧紧抱在胸前，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她看着凌云：“凌大哥，你刚才……用的是法术吗？”
“一点小把戏。”凌云没有多言，目光转向玄诚子，“这里不能久留。他们虽然没追下来，但肯定会布下监视。你这个据点，废了。”
玄诚子脸上露出痛惜和愤怒的神色，最终化为一声长叹：“废了就废了吧，人能活着就好。只是……师兄，你也看到了，这些‘清道夫’何等难缠。我们势单力薄，如何与他们抗衡？”
势单力薄……
凌云沉默着。玄诚子说的是事实。仅凭他们三个，一个力量未复的古人，一个修为大跌的半吊子，一个空有特殊能力却无自保之力的女孩，去对抗一个布局宏大、手段狠辣、拥有不明科技与诡异阵法的神秘组织，无异于螳臂当车。
但是，难道就因为势单力薄，就眼睁睁看着那些残存的灵光被一一掐灭？看着这个世界被改造成冰冷的囚笼？
他想起了狐妖阿姨那即将透明的尾巴，想起了龙神那无声的哀吟，想起了古槐最后凋零的落叶……还有林夕那双纯净的、不肯放弃的眼睛。
一股沉寂了千年的意气，似乎在胸中慢慢苏醒。
“势单力薄，便不能挥剑了吗？”凌云的声音在幽暗的管道中响起，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力量会流失，故人会逝去，但有些东西，不该随着时代一起被埋葬。”
他看向玄诚子，看向林夕。
“他们视我等为旧时代的残渣，欲除之而后快。那我们，偏要在这末法之中，为他们不愿看到的‘过去’，争一个未来。”
“就从，”凌云的目光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古剑，“那个‘寰宇科技’开始。”
玄诚子看着凌云，仿佛看到了千年前那个意气风发、仗剑天涯的师兄。他胸中的恐惧和无力，似乎被这股久违的锐气冲淡了些许。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师兄，我听你的！”
林夕也用力点头，眼神坚定。
幽暗的地下，三个被追猎的身影，在这一刻，定下了向庞大阴影发起挑战的誓言。薪火虽微，终将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