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咬牙上台了
车子驶出江城，上了高速。
冬日的清晨，天色还是灰蒙蒙的，高速上车不多。萧然打开音乐，随机播放了一首老歌。是陈奕迅的《浮夸》。
“那年十八，母校舞会，站着如喽啰……”
他跟着哼了两句，忽然笑了。三十六了，还是如喽啰。不对，现在好歹是个“有车的喽啰”。
七个多小时的车程，萧然想了很多。
想父母催婚时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想秦若薇给他贴创可贴时指尖的温度，想韩雪在车里说的“我可以帮忙”，想胖子那句“万一就遇到一个不看条件看人品的姑娘呢”。
最后，他什么也不想了。反正已经上了高速，没有回头路。
中午十一点半，车子开进开封市区。
这座古城在冬日里显得古朴而安静，但导航显示离清明上河园越近，车流就越密集。
等到能看到景区大门时，萧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人。全是人。
景区门口的空地上搭起了一个巨大的红色舞台，背景板上写着“王婆说媒——全国直播相亲大会”。
舞台上张灯结彩，挂着大红灯笼和绣球。舞台前，黑压压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目测至少有上千人。
更夸张的是，人群外围，密密麻麻立着上百个手机支架。网红、主播、自媒体人，每个人都举着设备，对准舞台。有些人还自带补光灯和麦克风，正在现场直播。
“家人们，我现在就在王婆说媒的现场。今天人超级多，看到那个穿红衣服的了吗？那就是王婆。”
“老铁们双击666，等会我带你们看现场的漂亮小姐姐。”
“宝宝们，今天我们要见证爱情的发生。”
各种口音、各种风格的直播声音混在一起，嘈杂得像菜市场。
萧然把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场，下车时腿有点软。不是累的，是吓的。
他今天特意穿得正式了些，那套年会时买的灰色西装，里面是白色衬衫，没打领带。
出门前还对着镜子抓了抓头发，喷了点发胶。现在看着眼前这场面，他觉得自己像只误入恐龙时代的麻雀。
“兄弟，你也是来相亲的？”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萧然转头，看到一个穿着羽绒服、戴着眼镜的微胖男人，看起来三十出头，手里拿着瓶矿泉水，正上下打量他。
“啊，是。”萧然点头。
“那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男人喝了口水，指了指舞台，“我来了三天了，一个都没成。台上那些女的，要求一个比一个高。”
“昨天有个女的，三十八岁，离异带俩娃，要求男方必须有别墅、开奔驰、年薪百万以上。你猜怎么着？还真有男的举手。”
萧然听得目瞪口呆。“我擦，现在相亲都这么卷的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现在都流行喝鸡汤，女人鸡汤喝多了，自然就撑住了。就你这条件……”
男人看看萧然的西装，又看看他手里的车钥匙，“开奥迪来的？那还行。不过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吧？有三十二三？”
“三十六。”萧然老实说。
“那难。”
男人摇头，“现在台上最受欢迎的是二十八到三十二岁的。过了三十五，除非特别有钱，不然够呛。你有房吗？多大面积？在哪儿？”
“在江城，贷款买的，九十平。”萧然说。其实他还没买房，但这么说显得没那么惨。
“江城啊……那得看地段。要是郊区，还不如不说。”男人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存款呢？有七位数吗？”
“没有。”萧然这次很诚实。
“那难。”男人又摇头，“兄弟，我劝你放低要求。等会儿上台，要是遇到四十五岁以上、离异带孩子的，可以考虑考虑。虽然条件差点，但好歹是个女的，能带回家过年。”
萧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忽然想起母亲那句“不管什么样的，活的，女的就行”，心里一阵发苦。
舞台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喧闹。一个穿着大红袄、头戴红花的中年妇女走上台，拿着话筒，声音洪亮：
“各位乡亲父老，各位直播间的家人们，欢迎大家来到王婆说媒的现场，我是王婆。”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直播镜头齐刷刷对准她。
“今天咱们的规则还是老样子。”
王婆挥着手，气场十足，“想上台的男女嘉宾，到我这儿报名，上台先自我介绍，说说自己的条件和要求。看对眼的，咱们现场牵线，看不上的，也不强求。”
“但是。”
她话锋一转，表情严肃，“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咱们这是相亲，不是许愿，你要许愿，去庙里。来我这儿的，都踏踏实实的，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听见没有？”
“听见了……”台下齐声回应。
“好，那咱们现在开始，第一位男嘉宾，上台。”
一个穿着皮夹克、梳着油头的男人走上台，看起来三十五六岁。他接过话筒，清了清嗓子：
“大家好，我叫刘强，三十五岁，做建材生意的。有房有车，房子一百二十平，车是宝马五系。我想找个二十五到三十岁的，温柔贤惠，会做饭，最好能生儿子。”
台下响起一片起哄声。
王婆问：“那你对女方的工作、收入有要求吗？”
“工作最好是老师、护士或者公务员，稳定。收入无所谓，反正我养得起。”刘强说得很自信。
“好，有看中这位男嘉宾的女嘉宾吗？”王婆看向台下。
举手的有七八个。
王婆挑了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女士上台。两人简单聊了几句，交换了联系方式，算是牵线成功。
台下响起掌声。直播间的弹幕飞速滚动：
“这就成了？太随便了吧？”
“各取所需呗，男的图年轻漂亮，女的图有钱。”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下一位，下一位。”
萧然站在人群外围，手心开始出汗。
他看着一个个男男女女上台，听着他们的条件和要求，感觉自己像在逛一个大型人肉市场。
每个人都被明码标价：年龄、长相、收入、房产、职业、家庭背景……
“兄弟，到你了。”刚才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推了推他，“你不是报名了吗？王婆叫你呢。”
萧然一愣，这才发现王婆正拿着报名表，对着话筒喊：“下一位，萧然。萧然在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扫了过来。萧然硬着头皮，从人群中挤过去。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审视的、好奇的、嘲笑的、同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