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站在星图前，手指轻轻抚过墙面。她的动作很慢，像是在确认某种记忆。燕南泠盯着她掌心的血痕，那血滴落在地上，没有渗入石缝，反而凝成细线，朝三道门影蔓延过去。
萧无痕的剑始终未收。他往前半步，挡在燕南泠身侧，目光锁住圣女的脸。“你不是投影。”
“不是。”她笑了下，声音比刚才清晰，“我从来都在这里。”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抬手抓住自己脸颊边缘。皮肤撕裂的声音响起，一层薄如蝉翼的膜被揭了下来。底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凤眼高鼻，唇色暗红，正是楚后。
燕南泠呼吸一滞。她见过这张脸，在宫宴上，在密档画像里。那时她是端庄的国母，此刻却披着血袍站在这阴冷密室中。
“你们以为她在冷宫？”圣女开口，语气带着讥讽，“她从未离开过这座地底。我只是她藏起来的那一部分。”
萧无痕手腕一转，剑尖直指她咽喉。“所以那些年，你在替她执行血祭？”
“我在替他们所有人活。”她冷笑，“灵教需要一个傀儡，楚王需要一个替罪者，百姓需要一个恶人。我成了那个该死的人。”
燕南泠没动。她看着圣女颈间的血蛊，已经变成黑色，贴在皮肉上像一块焦炭。但它的跳动频率变了，不再急促，反而有规律地搏动，如同心跳。
她突然想起残卷里的字：【以命定之血，破傀儡之契】。
她咬破指尖，血珠涌出。右手迅速在空中划出一道符形，指尖划过的轨迹留下淡淡红痕。符文成型刹那，空气中泛起波纹，一道透明屏障出现在三人前方。
圣女眼神微变。“你能用御蛊术？”
“我不只会用。”燕南泠低声说，“我还知道它怎么来的。”
她话音未落，圣女挥手。血蛊脱离手腕，化作三道猩红丝线疾射而出。丝线撞上屏障，发出刺耳摩擦声，石壁被蚀出三个深坑。
萧无痕趁机跃起，剑光横斩。圣女侧身避过，但外袍被剑气扫中，碎裂开来。她踉跄后退，胸前衣襟大开。
燕南泠看清了那道胎记。
深紫色，形状如星，位置在左肩下方。和她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
她脑中轰然作响。残卷文字浮现：双生同源，血启星门。
“你们才是双生……”圣女望着她，嘴唇颤抖，“我被骗了这么多年……原来真正的守卷人血脉，是你们两个。”
她话没说完，地面突然裂开。一道黑雾从裂缝中冲出，瞬间缠住她全身。她挣扎了一下，却无法挣脱。
黑雾凝聚成人形，面具覆盖整张脸，只露出一双泛着幽光的眼睛。灵教主站在那里，双手缓缓按进圣女胸口。
她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开始干瘪。皮肤失去水分，迅速萎缩，头发脱落，五官塌陷。不过几息时间，整个人变成了一具枯尸。
尸体倒地时发出沉闷声响。灵教主松开手，身影逐渐变淡。
“这具容器没用了。”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你们还在。”
燕南泠没答。她弯腰捡起一片血蛊碎片，放进药囊。那东西还带着余温，表面有细微纹路，像是某种文字。
萧无痕收剑回鞘，站到她身边。“你知道他说的‘还在’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她摇头，“但我现在明白为什么星瑶会写那句话。”
“哪句？”
“她们要杀双生，一个都不能留。”
两人沉默。密室里只剩下微弱的光，照在墙上的星图上。红点仍在移动，方向未变，还是星瑶所在的位置。
“我们得走。”她说。
“你还撑得住？”他问。
“必须撑。”她转身看向窄门，“星瑶等不了。”
他们刚迈出一步，地面又是一震。裂缝扩大，一股热气从底下涌出。燕南泠停下脚步，低头看。
裂缝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她蹲下身，伸手探去。指尖触到一块凸起的石棱，用力一掰。一块小石板被掀开，底下压着半页纸。
纸面焦黑，边角烧毁，但中间还能看清几个字：
【楚后非楚后，真身囚于井】
她正要细看，纸张突然自燃。火苗窜起，她迅速缩手，纸片化为灰烬。
“有人不想让我们知道。”萧无痕低声说。
“或者，有人想让我们知道一部分。”她站起身，“这地方每一步都在引导我们。”
他点头。“那就别信眼前看到的。”
他们继续往台阶上走。空气变得更沉，呼吸有些吃力。走到一半时，燕南泠忽然停住。
“怎么了？”他问。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他吸了口气。“铁锈味。”
“不是铁锈。”她皱眉，“是药味。雄黄混着朱砂。”
她从药囊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点粉末撒在地上。粉末遇空气变红，随即冒起白烟。
“有人在这里炼过蛊。”她说，“不止一次。”
“什么时候？”
“最近。”她指着台阶边缘一处残留痕迹，“你看这里，有刮擦的印子，像是拖过什么东西。”
他走近细看。“是担架的轮痕。”
“他们带人下来过。”她抬头看向上方，“而且不是自愿下来的。”
他们加快脚步。快到出口时，通道尽头出现一道布帘。帘子半垂，后面透出微弱光亮。
燕南泠示意他停下。她从药囊取出一枚银针，轻轻挑开帘角。
里面是个小厅。四角点着灯，中央摆着一张石床。床上躺着一个人，盖着黑布。
她慢慢靠近。萧无痕跟在身后，手已按在剑柄上。
她伸手掀开黑布一角。
下面是一张年轻女人的脸。苍白，瘦削，眉心有一道红痕。她闭着眼，呼吸微弱。
但那张脸——和她有七分相似。
“这是……”她声音发紧。
“另一个你。”萧无痕低声说。
她立刻检查脉搏。脉象极弱，但确实存在。她翻开眼皮，瞳孔对光有反应。
“还活着。”她说，“被人下了迷药。”
她从药囊取出解毒丸塞进对方口中。又拿出银针，在几处穴位扎下。
片刻后，女人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燕南泠。
嘴唇动了动，发出极轻的声音：“你来了……姐姐。”
燕南泠僵在原地。
女人抬起手，指向石床下方。“盒子……快拿。”
她弯腰查看。床底有个暗格，拉开后里面放着一只木盒。盒子没有锁，她打开。
里面是一枚玉佩。
完整的玉佩。
她拿起玉佩翻看。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双生共命，唯活其一。
女人喘了口气，又说：“她们……还会来。下一个……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