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砸在金阵上，发出密集的爆裂声。
燕南泠站在阵眼中央，匕首横握，目光死死盯着天空那张模糊的血脸。她没有动，身后传来一声闷哼——萧无痕肩头的伤口被雨水侵蚀，布料已经焦黑一片，他咬牙撑住身体，依旧挡在她和圣女之间。
玉箫声还在响，断断续续，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
圣女跪坐在石块前，指尖按着玉箫，唇边全是血。她的眼睛半睁着，瞳孔涣散，可手却没有停下。音波一圈圈扩散，撞上血雨，将几滴雨水化成了清水。空中短暂浮现出一道微弱的虹光，转瞬即逝。
燕南泠立刻明白过来。
这不是驱散，是净化。
她转身冲向圣女，从药囊里取出银针，在对方后颈两处穴位快速刺入。针尾微微颤动，一股热流顺着经络送了进去。圣女的身体猛地一震，呼吸稳了一些。
“再撑一会儿。”她说，“你能做到。”
圣女没说话，只是抬眼看了她一眼，嘴角扯出一点弧度，像是笑，又像是痛极了的抽搐。
燕南泠从怀里摸出最后一枚药丸——深褐色，表面有细密纹路，是她三天前连夜炼制的固元丹。这药能续一口气，但代价是透支后续恢复的时间。她没打算留到最后，但现在不得不提前用上。
她掰开圣女的嘴，把药塞了进去。
药丸入口即化，顺着喉咙滑下。不过几息，圣女的胸膛起伏变得有力，手指重新扣紧了玉箫。箫声再度扬起，不再是零散的音符，而是完整的曲调——《净世曲》。
第一个音落下时，金阵嗡鸣。
第二声响起，空中血雨开始凝滞。
第三声穿透云层，一滴血雨在半空裂开，流出清亮的水珠，落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
百姓中有人低呼。
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越来越多的血雨在落地前被净化，化作普通的雨水洒下。旋涡边缘开始出现裂痕，红光闪烁不定，仿佛承受不住这股力量。
燕南泠抬头，看见那张血脸扭曲了一下，随即消散。
“有效！”她大声说，“继续吹！”
她的声音像一道命令，传遍整个营地。蜷缩在地上的百姓慢慢抬起头，有人扶起了身边的人，有人伸手接住落下的清水，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希望回来了。
箫声越来越稳，圣女的脸色却越来越白。她的指尖已经没有血色，嘴唇干裂，额角不断渗出汗珠。每一口气都像是从肺里硬挤出来，可她没有停。
燕南泠察觉不对。
她闭眼，掌心发烫。星渊残卷浮现三行字：“音律需以灵血为引”。
她睁开眼，看向圣女。
这一刻她全明白了。刚才的净化只是表层，真正的破局，必须有人付出代价。血脉相连者方可破封——不是靠外力，而是用自己的血做引子，把音律送进裂隙深处。
她蹲下身，握住圣女的手腕。脉搏跳得极快，几乎要炸开。
“你听我说。”她声音很轻，“你现在做的，已经够了。如果还想再进一步，就得用自己的血。”
圣女喘着气，笑了下：“我……早就没别的东西可以给了。”
她说完，抬起右手，一口咬在指尖。
鲜血涌出，顺着指腹流下，滴在玉箫顶端。箫身轻轻震动，发出一声低鸣，像是回应。
她将箫重新放回唇边。
这一次，吹出的第一个音就不同了。
不是驱赶，不是对抗，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穿透。音波不再局限于金阵范围，而是直接射向天空旋涡的核心。血雨在半空冻结，然后一寸寸变清，像冰层融化般剥落。
金阵光芒暴涨，由金转白，形成一道柱状光束直冲云霄。旋涡剧烈抖动，边缘开始崩解，红光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熄灭。
燕南泠站起身，高举匕首，冲着所有人喊：“再加把劲！我们能赢！”
这句话像火种，点燃了所有人的神经。一名老妇挣扎着站起来，双手合十。一个孩子停止哭泣，紧紧抱住母亲。他们不知道能不能活，但他们选择相信眼前这个人。
地面突然晃了一下。
燕南泠没在意。
箫声未停，光柱仍在上升。
第二下，晃得更重。
她低头看脚下的石块，缝隙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带着温热。
第三下，轰然炸响。
正对着圣女的位置，地面猛然裂开，一只巨大的手破土而出——皮肤呈暗红色，布满粗大血管，五指如钩，直扑她的咽喉。
金阵剧烈震荡。
箫声中断。
血雨瞬间倾泻而下。
燕南泠反应极快，一把拽住圣女的衣领将她往后拖。那手擦着她们的前襟扫过，指甲划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留下五道深深的沟壑。
“趴下！”她吼。
百姓纷纷扑倒在地。
萧无痕一步跨到前方，软剑出鞘一半，左手已按在剑柄根部，准备全力迎击。他的肩上还在流血，可动作没有半分迟疑。
那只手悬在半空，缓缓转动，五指一张一合，像是在试探空气。
燕南泠扶着圣女靠墙坐下，发现她嘴唇发紫，呼吸微弱。刚才那一段《净世曲》几乎耗尽了她的性命。她迅速检查脉象，抽出两根银针扎进其手腕内侧，逼出一丝真气维持心跳。
“别睡。”她拍了下圣女的脸，“你还不能倒。”
圣女眼皮颤了颤，没睁眼。
燕南泠抬头看向那只手。它没有再次攻击，而是缓缓收回，沉入地底，只留下一个冒着红气的大洞。
但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她摸了摸匕首的刃口，转头对萧无痕说：“它怕那个曲子。”
萧无痕点头：“所以它打断了。”
“那就再来一次。”
“她还能吹吗？”
燕南泠看着昏过去的圣女，没回答。
药囊空了。银针只剩三根。机关弩躺在角落，喷口焦黑，彻底报废。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星纹还在发烫，残卷没有再显现文字。
可她记得刚才那首曲子的节奏。
三个长音，两个短音，中间夹着一次换气。不是复杂的调子，但每一个音都压在某种频率上，像是在敲打看不见的门。
她伸手拿起地上的玉箫。
箫身还带着余温，血迹未干。
她把箫放到唇边。
试了第一个音。
很低，有些涩，但出来了。
她调整呼吸，再吹一次。
这次稳了些。
金阵微微震动，光芒闪了一下。
萧无痕看了她一眼：“你能接？”
“我不知道。”她说，“但我得试试。”
她闭上眼，回想圣女吹奏时的身体起伏，喉间的震动，手指如何按压音孔。她不是乐师，她是医生，习惯靠触觉和节奏判断生命状态。而现在，她要把这些全部用在一首曲子上。
她深吸一口气。
吹出了《净世曲》的开头。
音波扩散，空中几滴血雨开始变清。
地底传来震动。
那只手再次冲出，比之前更快，直扑阵眼。
萧无痕拔剑跃起，一剑斩向手腕。
剑刃砍入血肉，发出闷响。
黑色的血溅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