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内的沉默被战无极打破。
“林兄，”他走到林风身边，盯着那枚通讯水晶，“太阴古星的事，算我一份。但在这之前，我得先回族里一趟。”
林风转头看他：“族里出事了？”
“刚才在遗迹里，我的战族血脉印记一直在发烫。”战无极扯开衣襟，露出胸口一个暗红色的战纹，此刻那战纹正微微发亮，像是有火焰在皮肤下流淌，“这是族中紧急召集的信号。只有遇到‘灭族级危机’时，长老们才会点燃血脉烽火。”
金鹏小郎君眉头一皱：“战族的祖地我记得在‘天烽界’，离流放之地隔着三个星域。血脉烽火能穿透这么远距离示警，说明情况确实紧急。”
“灭族级危机……”萧辰沉吟道，“难道是‘寂灭’的力量已经蔓延到天烽界了？”
“十有八九。”战无极重新系好衣襟，脸色凝重，“我出来前，族中就有长老提到过，天烽界边缘的几个附属世界出现了‘生灵枯寂’现象。当时大家还以为是某种瘟疫，现在看来……”
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
林风将通讯水晶收好，拍拍战无极的肩膀：“你先回去。如果需要帮忙，随时联系。”
“不用。”战无极咧嘴一笑，眼中却透着战意，“战族还没弱到需要外人帮忙的地步。倒是你们，回集市的路上要小心。掠空商会这次吃了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敢来，就再杀一次。”卡琳娜冷冷道，圣焰在掌心一闪而逝。
陈静正在整理背包，闻言抬头：“但我们现在状态都不好。林风消耗太大，其他人也多多少少带伤。真要再遇到掠空商会的主力，恐怕……”
“所以得抓紧时间。”苏晓晓从存储水晶中调出一张地图投影，“那个传送阵残骸的位置我已经锁定了，顺着地下河往下游十五里就是。如果能修复，我们可以直接传送到流放之地中部的‘灰烬平原’，那里距离集市只有三天的路程。”
“修复需要什么条件？”林风问。
“三样东西。”苏晓晓伸出三根手指，“第一，稳定的能量源——这个我们可以用从遗迹带出来的‘星尘电池’解决，虽然只剩三块，但足够启动一次短距离传送。第二，空间坐标锚点——传送阵本身还保留着基础坐标框架，我只需要微调就能指向灰烬平原。第三……”
她顿了顿，看向溶洞深处流动的河水：“第三，传送阵所在的祭坛必须保持结构完整。但根据星盟资料记载，那座祭坛在三百年前的一次地壳变动中，已经部分沉入地下河底了。”
“沉了多深？”萧辰问。
“资料上说，祭坛基座下沉了七米，核心符文区有三分之一浸泡在水里。”苏晓晓调出祭坛的结构图，“最关键的是，浸泡会导致符文锈蚀、能量回路断裂。我们需要有人潜下去，把断裂的回路用导能材料重新连接起来。”
金鹏小郎君突然开口：“修复的事，我可以帮忙。金鹏族对空间阵法的研究虽然比不上星盟，但也有独到之处。而且——”
他看向林风：“我需要时间去消化那些源初之地的观测日志。跟你们一起行动，路上正好可以研究。”
林风盯着他看了几秒，点头：“好。那现在分头行动。萧辰、卡琳娜、陈静，你们三个负责警戒，清理通往传送阵路线上的威胁。苏晓晓、金鹏，你们准备修复材料。我调息恢复，战无极……”
他看向战无极：“你血脉烽火的事，越早处理越好。如果有办法提前赶回去，不用等我们。”
“不急这一两天。”战无极摆手，“血脉烽火点燃后，族中会启动护族大阵，至少能撑三个月。我先帮你们把传送阵搞定，确保你们安全回到集市，再想办法联系族里。”
他说得轻松，但林风能看出他眼中的急切。
“那就这样。”林风不再多说，盘膝坐下，开始运转《不灭经》。
混沌气在体内缓缓流转，所过之处，受损的经脉、肌肉、内脏都在快速修复。《不灭经》前七层铸就的不灭根基此刻展现出了恐怖效果——那些在战斗中留下的暗伤、透支带来的虚弱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更让林风惊喜的是，刚才那一战耗尽混沌气后，此刻重新恢复的混沌气，似乎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浑厚。
《万化源诀》在意识深处自动运转，将这次战斗的所有感悟、所有能量运用的细节，都分解、解析、重组，转化为更深层的理解。
“混沌之道，不在于‘有’，而在于‘无’。”林风心中明悟，“我之前太执着于混沌气的‘量’和‘质’，却忘了混沌的本质是‘包容’、‘演化’。它可以是一，也可以是万。可以至刚，也可以至柔……”
随着感悟加深，体内的混沌气开始发生变化。
原本灰色的气旋，渐渐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那是《不灭经》的不灭生机。接着又浮现出一缕银白色——那是从通讯水晶中感应到的太阴气息。还有一丝几乎看不见的黑色——那是与疤面屠战斗时，吞噬的土系法则碎片。
这些不同的力量，在混沌气的包容下，并没有冲突，反而相互交融、相互滋养，形成了一种更加玄妙、更加复杂的能量结构。
“这就是《万化源诀》的真意吗……”林风沉浸在这种感悟中，忘记了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萧辰的声音将他唤醒。
“林风，路线清理完毕。前方发现三处潜在危险点——一群‘深水鳄龟’，巢穴正好堵在河道拐弯处；一处天然毒气洞穴，需要绕行；还有……”
萧辰顿了顿：“还有一些人类的脚印，很新鲜，不超过十二个时辰。从脚印的分布和深度看，是专业的追踪者，而且目标明确——就是我们这个方向。”
林风睁开眼，眸中有混沌气流转的虚影一闪而逝。
“掠空商会的追兵？”他问。
“不像。”萧辰摇头，“掠空商会的人穿的是制式战靴，脚印有特殊花纹。但这些脚印很普通，像是流放之地常见的冒险者装备。而且人数不多，只有六个人。”
“六个人就敢追我们？”陈静皱眉。
“不要小看六个人。”金鹏小郎君从一堆材料中抬起头，“在流放之地，真正的强者往往独行或组成精悍小队。人数越多，反而越可能是乌合之众。”
他擦擦手，走到林风身边：“我刚才研究那些观测日志时，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星盟在覆灭前，曾经向流放之地派遣过一支‘清理小队’，任务是抹除所有可能暴露‘源初之地’坐标的遗迹和资料。那支小队的成员数量，正好是六人。”
溶洞内的气氛骤然凝重。
“你的意思是……”卡琳娜握紧了剑柄。
“只是猜测。”金鹏小郎君摊手，“但星盟的清理小队，每个成员至少都有七阶实力，而且擅长配合、追踪、暗杀。如果真是他们，那我们现在麻烦就大了。”
苏晓晓脸色发白：“星盟清理小队……资料里提到过，他们被称为‘星尘之刃’，执行任务时从不留活口。可是星盟都覆灭三百年了，这些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如果是被‘寂灭’侵蚀、转化为某种存在呢？”林风缓缓起身，混沌气在周身形成淡淡的屏障，“别忘了，星盟的覆灭和寂灭有关。那些清理小队在流放之地活动，接触寂灭污染的概率最大。”
他看向萧辰：“脚印距离我们还有多远？”
“十五里左右，和我们去传送阵是同一个方向。”萧辰答道，“按照他们的行进速度，最多三个时辰就会到达我们现在的位置。”
“三个时辰……”林风计算了一下时间，“够我们赶到传送阵并开始修复吗？”
苏晓晓和金鹏小郎君对视一眼，同时摇头。
“修复传送阵至少需要五个时辰。”苏晓晓说，“而且一旦开始修复，会引发明显的能量波动，肯定会把他们引过来。”
战无极握紧拳头：“那就先干掉他们！六个人而已，我们九个，还怕他们不成？”
“如果真是星尘之刃，九对六的胜算不大。”金鹏小郎君泼了盆冷水，“星盟巅峰时期，一支六人清理小队曾经覆灭过一个拥有三位八阶强者的中等世界。他们的配合和战术，不是我们能比的。”
溶洞内陷入沉默。
地下河的流水声在耳边哗哗作响，像是在倒计时。
许久，林风开口：“我有一个计划。”
所有人都看向他。
“兵分两路。”林风走到地图投影前，指着上面的路线，“萧辰、卡琳娜、陈静，你们三个带着大部分存储水晶和资料，沿着地下河的另一条支流走。那条支流通往‘迷雾沼泽’，虽然危险，但地形复杂，容易摆脱追踪。”
“那你们呢？”卡琳娜急道。
“我、苏晓晓、金鹏、战无极，我们四个去传送阵。”林风平静地说，“我们会故意暴露行踪，把那六个人引过来。等他们追上我们的时候，萧辰你们应该已经进入迷雾沼泽深处了。”
“这是诱饵战术！”陈静反对，“太危险了！万一他们真的是星尘之刃，你们四个怎么打六个？”
“我们不一定要打。”林风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传送阵所在的位置，是一处古老的地下溶洞群，结构极其复杂。我们可以利用地形和他们周旋，拖延时间。等你们安全后，我们再找机会脱身。”
“那万一脱不了身呢？”萧辰盯着他。
林风笑了，笑容里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那就证明我们实力不够，死了也是活该。”
这话说得冷酷，但在场所有人都听出了其中的决绝。
“我同意。”战无极第一个表态，“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打，打不过就死。修行路上哪有万全之策？瞻前顾后反而死得更快。”
金鹏小郎君叹了口气：“虽然不想承认，但这确实是最优解。星尘之刃的目标如果是星盟资料，那他们一定会优先追击携带资料最多、实力最强的小队。林兄作为混沌体，又刚在遗迹里大展神威，绝对是他们的首要目标。”
他看向萧辰三人：“你们三个带着资料走，反而更安全。”
萧辰沉默了很久，最终点头：“好。但你们要答应我，活着回到集市。”
“一定。”林风伸手，和他重重握了一下。
分工迅速明确。
萧辰三人将大部分存储水晶装进特制的防水背包，又带上足够的补给和武器。卡琳娜将一截圣焰封印在符石里递给林风：“遇到危险就捏碎，能爆发一次相当于七阶巅峰的攻击。”
陈静则把所有的疗伤药剂都留了下来：“我们用不上这么多，你们更需要。”
林风没有推辞，一一收下。
分别的时刻来得很快。
地下河在这里分岔，一条继续向西，通往传送阵所在的溶洞群；一条转向西南，深入迷雾沼泽。
“保重。”萧辰深深看了林风一眼，带着卡琳娜和陈静跃入水中，很快消失在黑暗的河道里。
林风四人目送他们离开，然后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现在，”林风活动了一下手腕，混沌气重新在掌心凝聚，“该去会会那六位‘客人’了。”
苏晓晓抱着星图仪跟在后面，小声问：“林风，我们真的能甩掉他们吗？”
“甩不掉。”林风说得很直接，“但我们可以让他们追得没那么轻松。”
他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盟约之书，翻到最新浮现的那一页。上面除了关于万族天骄盛会的记载，还有一行小字：
【星盟清理小队识别编码：星尘之刃第七序列。弱点：过度依赖团队配合，单独个体战力下降三成。建议战术：分割，逐个击破。】
这是刚才在调息时，盟约之书自动浮现的信息。
林风合上书，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金鹏，你的速度最快。等会儿到了传送阵，你先隐藏起来，负责偷袭和骚扰。战兄，你正面牵制，能打就打，打不过就退，以拖时间为目的。苏晓晓，你专心修复传送阵，其他的不用管。”
他顿了顿：“至于那六个人，交给我。”
“你一个打六个？”战无极瞪眼。
“不。”林风看向前方幽深的河道，“我负责把他们……一个一个，引到死地。”
话音落下，他率先踏入水中。
混沌气在脚下凝聚，托着他踏水而行，速度快得惊人。战无极和金鹏小郎君紧随其后，苏晓晓被金鹏用风系法术托着，勉强跟上。
十五里路程，在四人的全速赶路下，只用了半个时辰。
前方河道豁然开阔，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出现在眼前。洞顶垂落着无数钟乳石，散发着微弱的荧光。溶洞中央，一座古老的石质祭坛半浸泡在水里，露出水面的部分刻满了复杂的符文，虽然历经岁月侵蚀，但依然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空间力量。
“就是这里！”苏晓晓眼睛一亮，立刻开始检查祭坛状况。
金鹏小郎君则飞到溶洞高处，藏身在一根巨大的钟乳石后面，气息完全收敛。
战无极站在祭坛边缘，斗战圣体的气血缓缓升腾，做好了战斗准备。
林风没有停留，他径直走到溶洞入口处，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坐下，闭上眼睛，开始等待。
混沌气以他为中心，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了方圆百米的区域。每一缕空气的流动，每一滴水珠的滴落，甚至每一粒尘埃的飘动，都在他的感知之中。
《数据真解》全力运转，将周围环境的所有信息收集、分析、建模。
三分钟后，第一道气息进入感知范围。
很轻，很淡，像一片落叶飘在水面。
但林风知道，那是一个人，一个擅长隐匿的杀手。
他睁开眼，看向溶洞入口左侧的阴影处。
“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话音未落，阴影中缓缓浮现出一道身影。
那是个穿着灰色紧身衣的男子，身材瘦削，脸上戴着半张金属面具，露出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情绪，冰冷得像两颗石头。
他手中握着一柄短刃，刃身漆黑，不反射任何光线。
“混沌体，”灰衣男子开口，声音沙哑，“星盟资料，交出来。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林风笑了：“就你一个人？”
“六个。”灰衣男子很诚实，“我是‘影’，负责侦查。后面还有五个，分别是‘力’、‘盾’、‘法’、‘愈’、‘首’。”
很简单的代号，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专业感。
“星尘之刃？”林风问。
灰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你知道我们？”
“知道一点。”林风站起身，混沌气在周身流转，“星盟覆灭三百年了，你们还活着，不容易。”
“我们早已不是活人。”灰衣男子平静地说，“星盟覆灭时，我们接受了‘永恒改造’，化身为清理者，任务是抹除一切可能暴露星盟秘密的存在。三百年，我们清理了十七个遗迹，杀了一千四百三十九人。你是第一千四百四十个。”
他说得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林风却听出了其中的残酷。
一千多条人命，只是为了掩盖秘密。
“星盟到底在隐藏什么？”林风问。
“源初之地的坐标。”灰衣男子没有隐瞒，“那是禁忌，是灾祸的源头。任何知晓坐标的人，都必须被清理。”
“所以你们也要清理我？”
“你身上有星盟资料，有源初之地的观测日志。”灰衣男子举起短刃，“按照清理条例，格杀勿论。”
“那就试试。”
林风动了。
不是冲向灰衣男子，而是向后急退，同时混沌气化作数十道灰色锁链，射向溶洞入口处。
几乎在锁链射出的同时，五道身影从入口外冲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身高两米多的壮汉，赤裸的上身肌肉贲张，手中提着一柄重锤。他看到混沌锁链，咧嘴一笑，重锤横扫，将锁链全部砸碎。
“力。”灰衣男子介绍道。
壮汉身后，一个手持塔盾的光头男子默默上前，盾牌往地上一顿，轰隆一声，整个溶洞都震动了一下。
“盾。”
再后面，是个穿着星盟制式长袍的老者，手中握着一根法杖，杖顶悬浮着一颗旋转的水晶球。
“法。”
老者旁边，是个面容慈祥的中年女人，手中捧着一本散发柔光的书。
“愈。”
最后走进来的，是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年轻人，二十出头的样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但当他走进溶洞的瞬间，林风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
那是……八阶的气息。
“首。”灰衣男子退到年轻人身后，和其他四人一起，呈半圆形将林风围住。
年轻人微笑地看着林风，目光像是在看一件有趣的玩具。
“混沌体，三百年没见过了。”他开口，声音温和，“我叫星枢，星尘之刃第七序列的队长。给你一个选择：交出所有星盟资料，然后加入我们，成为清理者。我可以保留你的意识，只改造你的身体。”
林风也笑了：“我也有一个选择：你们现在滚，我可以当没见过你们。”
星枢的笑容不变，但眼神冷了下来。
“可惜。”
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下一秒，五道身影同时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