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洒在天道宗破败的山门上,却驱不散笼罩在整个宗门的颓唐之气。
林枫站在分配给杂役弟子的简陋房舍前,打量着这个他未来一段时间的“家”。这是一排低矮的土坯房,屋顶的茅草稀疏得遮不住雨水,墙面上裂痕纵横,仿佛一阵大风就能将其吹垮。
“新来的?”一个睡眼惺忪的杂役弟子从隔壁房间探出头来,打了个哈欠,“昨晚睡得好吗?老鼠没吵着你吧?”
林枫微微一笑:“尚可。”他早已超脱了需要睡眠的境界,昨夜不过是静坐体悟这个宗门残存的道韵。
那弟子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走了出来。他约莫十七八岁年纪,面色有些蜡黄,显然是营养不良所致。“我叫二狗,来了三年了,还是感道境中期。”他语气中带着认命般的麻木,“你呢?”
“林枫,昨天刚入门。”
二狗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想不开来咱们天道宗?现在外面有点门路的都跑去青木宗、流沙宗了。咱们这啊,连饭都快吃不上了。”
正说着,一阵钟声响起,沉闷而无力,仿佛敲钟人也提不起精神。
“开饭了,快走!”二狗眼睛一亮,拉着林枫就往食堂跑,“去晚了连米汤都喝不上!”
所谓的食堂,不过是一间稍大些的破屋子,摆着几张歪歪扭扭的木桌。十几个弟子无精打采地排着队,从一口大锅中舀着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
林枫端着碗,看着碗底寥寥几粒米,不由得轻轻摇头。这个宗门,比他预想的还要破落。
“将就些吧。”二狗已经稀里哗啦地喝完了自己的那份,眼巴巴地看着林枫碗里,“你不喝的话...”
林枫将碗推给他:“请便。”
二狗惊喜地接过,三两口就喝了个干净,这才不好意思地抹抹嘴:“那个...谢了啊。一会儿干活我带你,东侧庭院我熟。”
饭后,二狗带着林枫前往杂物处领取工具。沿途经过几座殿宇,虽然破败,但依稀能看出昔日的规模与气派。主殿前的广场上,九根雕龙石柱高耸入云,只是如今已有三根断裂,剩下的也布满苔藓与裂痕。
“听说咱们天道宗千年前也是北域数一数二的大派呢。”二狗见林枫打量着石柱,不无自豪地说,“那时候每月来拜师的能从天衍山脚排到山顶!”
“那为何...”林枫恰到好处地流露出疑惑。
二狗叹了口气:“谁知道呢。听墨长老说,好像是千年前一场大变,灵脉突然枯竭,高手死的死走的走,就成现在这样了。”
杂物处是一个阴暗的棚子,里面堆着些破损的器具。守在这里的是个独臂老者,正就着一盏油灯修补一把断了的锄头。
“鲁长老,新来的杂役弟子,领扫帚和水桶。”二狗恭敬地说。
老者头也不抬,用唯一的手指了指墙角:“自己拿,记得月底完好无损地还回来,损坏要扣灵石。”
墙角靠着几把秃了毛的扫帚和几个漏水的木桶。林枫默默挑了一套相对完整的。
走出杂物处,二狗压低声音:“鲁长老以前是外门执事,一次宗门冲突中为保护弟子断了一臂,修为也废了大半,就只能来看管杂物了。”
林枫回头看了眼那个在昏暗中忙碌的独臂身影,若有所思。
东侧庭院是宗门最早荒废的区域之一,落叶积了厚厚一层,几乎看不出地面原本的颜色。几株枯树歪歪扭扭地立着,树枝如鬼爪般伸向天空。
“就这儿了。”二狗叉着腰,“每天扫一遍就行,反正也没人来查。累了就歇着,我去西边药园帮忙,那边活轻些,偶尔还能偷吃个灵果补补灵气。”
说完,他拎着工具一溜烟跑了,留下林枫一人。
林枫拿起扫帚,入手粗糙,柄上还有毛刺。他微微一笑,开始慢条斯理地清扫起来。
动作看似平常,却暗合某种玄奥的轨迹。扫帚过处,不仅落叶归拢,连沉积多年的污秽之气也似乎被悄然涤荡。几只原本躲藏在落叶下的毒虫惊慌地爬出,却又仿佛感受到什么,不敢靠近林枫,匆匆逃远了。
他扫地极慢,却极有韵律,仿佛不是在劳作,而是在进行某种修行。
“你在做什么?!”一个清冷的女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林枫停下动作,转身看见昨日那位泼辣的女修正站在廊下,眉头紧蹙。晨光中,他这才看清她的模样:约莫二十出头,面容清丽却带着疲惫,一双眼眸明亮有神,此刻正带着审视的目光盯着他。
“冷师姐。”林枫根据二狗早先的提示,认出了这位宗门大师姐冷清璇,“我在打扫庭院。”
冷清璇大步走来,指着地上刚刚归拢的落叶堆:“你这叫打扫?半个时辰就扫了这么点地方?是在偷奸耍滑吗?”
林枫垂下眼睑:“弟子不敢,只是初来乍到,还不熟练。”
冷清璇打量着他,语气稍缓:“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林枫。”
“林枫,”冷清璇重复了一遍,似乎想记住这个名字,“宗门如今是不比往日,但既然入了门墙,就该恪守本分。天道宗还没倒呢,不需要混日子的弟子!”
她说这话时,脊背挺得笔直,仿佛在扞卫着最后一点宗门尊严。
“师姐教训的是。”林枫恭敬应答。
冷清璇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见一个年轻弟子急匆匆跑来:“大师姐!不好了!张师弟旧伤复发,咳血不止!”
冷清璇脸色一变,立刻跟着那弟子快步离去,甚至顾不上再训斥林枫。
林枫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位大师姐看似严厉,实则心系宗门,只是肩上的担子显然太重了。
他继续扫地,速度依旧不紧不慢。但当扫到庭院角落一株枯死的古树下时,他忽然停下脚步。
这棵树看似已经完全枯死,但林枫却能感知到,在地底深处,尚存一丝微弱的生机,被某种阴寒之力封锁着。
他若无其事地继续扫地,扫帚尖却在不经意间划过树根周围的土地,一道微不可察的道韵渗入地下,那丝阴寒之力如雪遇阳春般悄然消融。
做完这一切,林枫像个真正的杂役弟子一样,拄着扫帚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水,望着远方起伏的山峦。
宗门虽没落,却仍有冷清璇这样不肯放弃的弟子,有鲁长老那样坚守岗位的长者,甚至地底还有一丝不肯熄灭的生机。
这个游戏,越发有趣了。
他重新拿起扫帚,这次动作稍稍快了些。扫帚过处,不仅落叶归拢,连石缝中的杂草也悄然枯萎,庭院中的浊气似乎淡了几分。
若是有阵法大师在此,便会震惊地发现,林枫清扫的轨迹,竟暗合某种净化阵法,正在无声无息地改善着这片区域的风水。
但在这里,只有一个看似平庸的杂役弟子,在认真地完成他的工作。
远处再次传来冷清璇的声音,似乎在为什么事情发愁:“...只剩下三瓶凝气丹了,这个月怎么分配...”
林枫低头扫地,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或许,是时候“偶然”地帮一点小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