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赵鸿渐远远瞧见贾琏,忍不住说道:“人倒是俊俏,可惜路走歪了,实在是哗众取宠。”
他承认,贾琏确实比他俊俏,可其他方面,在他面前都比不了。
“走,靠近点瞧,看看他能耍什么花样。”
只是人实在是多,不光是格物学堂的人,还有他们这些看热闹的,以及周遭不少的百姓。
赵鸿渐让小厮开路,好半会儿才挤进去,看清了全貌。
见贾琏站在高台上,身后摆着几块厚实的硬块——左边是眼熟的三合土块,右边是泛着青灰色的不知名玩意儿。
“诸位请看!”贾琏先指向左边的三合土块,声音洪亮:“这是咱们筑墙、铺路常用的三合土,石灰、砂石、黏土掺水夯实,干了能承重,遇水虽会软些,却已是眼下顶好用的料了,盖个房、垒个矮墙,全靠它撑着。”
赵鸿渐下意识颔首,他并非不食人间烟火,三合土的用处自然晓得。
却听贾琏话锋一转,指向右边的玩意儿:“再看这个!它叫‘混凝土’,用料更简单——就用那烧出来的‘水泥’,掺上砂石,再兑些水搅和匀了,倒在模子里,不用夯,搁那儿自个儿就能硬!”
“这便是本官发明之物!”
赵鸿渐撇嘴,不以为意。
围观众人没说话,只好奇看着,见贾琏俯身拿起一把铁锤,先往三合土块上轻敲两下,土块边缘立刻掉渣,再重重一击,三合土块“啪”地裂成两半。
赵鸿渐见状忍不住摇头失笑,嘲讽道:“三合土块不是钢铁,岂能挡住大铁锤?你拿铁锤砸,与鸡蛋碰石头有何区别?”
众人也是疑惑,不明白拿铁锤砸三合土块想表达什么,莫非还要砸那发明的“混凝土”?
贾琏寻声望去,指着赵鸿渐说道:“你且出来,拿这铁锤砸我发明的混凝土试试。”
赵鸿渐错愕,用手指指自己:“我?”
贾琏笑眯眯道:“看你坐井观天的模样,哪里晓得本官发明的混凝土有多结实?快过来,让你用铁锤砸几下。”
赵鸿渐大怒,甩开膀子就上前,从贾琏手中接过铁锤,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偏要让我来砸,那就让我揭开你丑陋的面目!”
他举起铁锤对准,抡圆了胳膊砸下去。
只听“当”的一声脆响,铁锤被弹得老高,虎口更是震得发麻,仿佛砸到的是石头!
再看那混凝土块,竟只在表面留下一个白印,连个裂纹都没出!
赵鸿渐大惊,人都懵了,周围更是引起一阵惊呼。
他不信邪,想着方才砸下去的地方,莫非藏了铁块?于是换一个位置,再狠狠砸下去。
他却不知,若是照一个地方砸,哪怕他是读书人气力小,可多砸几次也会有效果。
偏偏换一个地方砸,又是“当”的一声,震得他虎口发麻,铁锤险些脱手飞出去!
赵鸿渐目瞪口呆,围观众人四处惊呼。
正要发狂狠劲砸,贾琏却冲他露齿一笑,说道:“下去吧,下回记得本官还没说完话,别咋咋呼呼打断。”
赵鸿渐眼睛喷火。
然而手上的铁锤已被拿走,正要说什么,贾琏却不理他,反唤来两个壮汉,让他们抬着一块百斤重的石板,往混凝土块上反复碾压——石板碾过,混凝土块纹丝不动,连边角都没磨损。
“这还不算完!”贾琏让人端来一盆水,先把半块碎掉的三合土扔进水里,稍一搅动,土块便散成了泥渣。
再将混凝土块整个浸入水中,泡了半晌捞出来,用手使劲搓,表面依旧坚硬光滑。
“诸位瞧见了?”贾琏扬声说道:“三合土要靠夯打才结实,干得慢,遇水久了就松;可这混凝土,兑水搅和了自个儿就能凝,三个时辰便能踩,三日便硬如顽石!”
“马车轮子碾上去不裂,水泡着不化,就是架在河上当桥板,千军万马踏过也撑得住!”
他大手一挥,豪气干云道:“将来修堤坝,用它来浇筑,则洪水冲不垮;用来铺路,马车碾十年八年不带坏的;砌城墙,敌军想挖墙角?一镐下去,保准只冒火星子!”
“这凝土,硬得快、耐得久、不怕水,用料成本低廉!”贾琏环视众人,挥舞着手臂高声道:“往后盖城墙不用再等三合土慢慢干,修水渠不怕冲毁,这东西,才是能撑得起万里江山的硬骨头!”
围观者哗然,惊呼四起,格物学堂的学子们更是眼冒金光,看向贾琏的目光满是狂热。
正要上前仔细打量,却见贾琏继续说道:
“诸位可知,今日这实学取士,为何能得陛下亲力推行、视为国之重器?”
“本官乃是格物学堂主讲,新科实学解元,在此告诉诸位。”
贾琏目光如炬,高声道:“陛下重视实学科举,要的不是只会空谈的书生,是能算清河工土方的算师,能改进织布机的巧匠,能造出坚船利炮的良工!”
“学几何,方能丈量天地、规划水渠!习格物,方能通晓物性、改良农具!研算术,方能算清税赋、调度粮草——这才是能让仓廪实、甲兵强、百姓安的真学问!”
说到这儿,贾琏不管热血沸腾的格物学堂学子,反而转向皇宫方向,深深一揖:
“陛下圣明!知治国不仅需经史安邦,更需实学强国!这实学取士,取的是能解困局的真才,拔的是能创实绩的栋梁!
“他日朝堂之上,既有经义之士守纲常,更有实学之才建伟业——文武相济,方是盛世根基!”
“学好实学,上能为陛下筑万里长城,下能为黎民造百代福泽!”
“——这,就是实学!!!”
“……”
众人晕晕乎,实学士子更是眼神迷醉,精神亢奋,恨不得把贾琏举得高高的。
赵鸿渐气急败坏:“说了恁多话,最后才是紧要,原是拍马屁呢,忒没脸没皮!”
“……”
很快,一封暗信送往皇宫,将此地发生之事一字不漏的记下。
是日,起居郎如实记载下来:“上大悦,面呈喜色,曰:善。”
“上复自语曰:“果能至此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