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神色惊讶。
似乎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地步。
从王家将王熙凤也嫁过来,贾母便心里明白,这是王家想要进一步把控垂垂老矣的贾家。
按理说王夫人和王熙凤该戮力同心,到得如今竟对在一起,实在让她摸不着头脑。
还下药堕胎,这得是多大的仇和多大的恨?
贾赦和贾政皆面露震惊,前者饶有兴致,后者不可置信。
贾政心想,好好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怎地都撕破脸皮了?
尤其王熙凤是王夫人的内侄女,血缘关系亲着呢,闹不明白竟扯到下毒这种严重的事。
可王熙凤说的有理,为什么要悄悄给贾琏夫妻送壮阳药?
若是告知还好,悄摸摸的到底安的什么心?
若是加大剂量,必然会损耗身子,搞不好和贾珠一样死在女人肚皮上。
所以……
贾政目光阴沉,看王夫人怎么说。
当然,最让他气愤的是,药没让贾琏喝上,反倒入了贾宝玉腹中,此事若真是王夫人所为,他得被对方蠢死。
王夫人被拿住要害,心知不能过多解释,反口攀咬道:
“胡说!这堕胎药我碰都没碰,都是老太太吩咐的!依我看啊,你这是自己下的药,好来污蔑于我!”
“凤丫头,我可是你姑妈啊,你怎能如此害我?”
王熙凤闻言,顿时气了个激灵,正要说话,贾母却是怒道:“都是老身吩咐的?莫非这药是我下的不成?”
王熙凤忙安抚道:“老祖宗别听她胡说,那千年人参本就有毒,这事儿得查源头,这会儿我只想问,二婶为何给我们下壮阳药!”
王夫人一口咬定道:“我瞧你们久久不孕,这才想着帮你!到你口中,反倒怪上我了,不识好人心啊。”
王熙凤反驳道:“这话却牵强了,我若是不好孕,二婶该是寻调理气血、温肾暖宫之药,如何能用壮阳药?我瞧啊,二婶你就是想害二爷,见不得他好!”
王夫人反应极快,眼珠一转就道:“唉!我看你和秦氏都是腚大好生养的,觉得或许是琏儿的问题,这才小心翼翼帮衬你们——你却责怪于我,也罢也罢,我以后不管你们就是。”
这话差点将王熙凤噎死。
好家伙,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姑妈这么能狡辩?
一番话下来,搞得她都有些怀疑是不是污蔑对方了。
事情到这陷入僵局。
王夫人则哭嚎道:“我的宝玉啊!”
这回是真哭,心里是真的伤心,哭得撕心裂肺。
几大缸的药,全让她家宝玉喝了啊!
造孽啊,为什么会如此?
如果可以重来,她一定要告诫宝玉不要喝……
声音哀怨婉转,使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衙门的人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千年人参的来源还在探查,审问袭人几个丫鬟也没进一步的线索。
只能感慨贾宝玉倒霉,被自己母亲害成这样。
王夫人哭了半晌,又把矛头指向王熙凤,哭丧道:“你是不是早就知补汤中有壮阳药,从而故意害我家宝玉?凤丫头,你好狠的心啊!”
无论怎么说,都是她吃了大亏!
药是她下的,可是受罪的是她们母子,不怪王熙凤怪谁?
越想越觉得王熙凤早就知晓,所以把药都送去给她家宝玉。
这心啊,比她的还黑!
必须倒打一耙,发泄发泄情绪,否则她真的要哭晕!
她的宝玉啊!
就这么废了!
王熙凤闻言,只是淡淡道:“二婶这就冤枉人了。不瞒你说,打从嫁进来后,二爷就让我少喝补汤,叫我早睡早起、少操心、吃好喝好,做好这些比什么补汤都好。”
“所以,从最开始,补汤都是让给宝玉的,我也是照顾这个宝兄弟啊。”
“什么!?”王夫人懵了!
虽然连番的暴击让她破罐子破摔,可是听到这事儿,却是眼前一黑,差点跌倒在地。
从嫁进来就没喝——也就是说,她家宝玉还喝了一年多的不孕汤药?
她沾沾自得的事,原来完全没有?
王熙凤和秦可卿一直没怀上,真的是贾琏不想要,用了法子?
所以王熙凤和秦可卿还是可以生的,她忙活近两年,到头来不仅一场空,还间接害了自家宝玉。
“我,我——”
“噗~”
一口逆血,还是喷了出来,王夫人直接晕倒过去。
“太太!”
“哎呦喂!”
下人们乱作一团,忙叫太医来看。
太医道:“气急攻心,无甚大碍。倒是那堕胎药损耗身子,不将养几月难以痊愈。”
王熙凤在贾母旁边,告状道:“二婶莫非一开始就下药,还让宝玉都喝了去,这会儿才气急攻心?”
众人一听,都感觉有些道理。
只是没证据,不好说啊。
没一会儿。
王夫人幽幽转醒,神色呆滞,仿佛遭受无与伦比的磨难,变得麻木。
恰在此时,外边丫鬟说道:“琏二爷来了。”
贾母、贾赦贾政、王熙凤秦可卿、李纨、衙门官兵、仵作乃至王夫人,都把目光投去。
只见贾琏冷着脸进来。
直指王夫人:“二婶,你还不认罪?”
王夫人咬牙切齿,瞪眼道:“我认什么罪!”
她都惨成这样了,还认什么罪?欺负老实人是吧?
若不是贾琏对王熙凤说的话,那补汤岂会让她家宝玉喝了去?
贾琏冷声道:“这堕胎药,还有壮阳药,以及不孕的毒药,你还不承认吗?”
“笑话!”王夫人脸色狰狞道:“没证据就别胡诌!二婶瞧你生不了孩子,好心给你加些壮阳补身子的,你反倒怪上我了!连这堕胎药都污我头上,真真不识好人心!”
“呵。”贾琏道:“那不孕的药呢,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王夫人瞳孔猛地一缩,暗想贾琏怎么知道最开始的那药?
莫非贾琏试过一次就知道,随后转送给她家宝玉?
嘶~
王夫人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贾琏简直比她黑心数倍!
然而贾琏却说道:“二婶啊,你是不是忘了安排人在厨房做手脚,是不是忘了还有周瑞家的?”
王夫人大惊,这才想起被贾琏赶走的周瑞一家。
当时本想杀人灭口,或用银子封口,但想着贾琏安排到庄子去,此生怕是都无法来府里,于是安心下来。
贾琏这会儿提周瑞家的,莫非知道了些什么?
王夫人撒泼道:“你空口白牙叽里咕噜说什么呢,没证据少胡诌!”
贾琏大手一挥:“带上来!”
话音刚落,兴儿隆儿领人进来,赫然是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夫妇。
王夫人眼睛瞪大,心里慌的一批,当日下不孕药时,还真是吩咐周瑞家的干的。
毕竟是她绝对的心腹,哪成想被贾琏拿下,如今还找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贾琏会凭白找上周瑞夫妇?莫非最开始就知道她下药,否则怎么会想着找周瑞家的!
王夫人惶恐不安,眼珠一转,再一翻,果断装晕。
“太太!太太!”
金钏儿忙叫太医。
贾琏打断道:“别嚷嚷,没看见二婶是装晕的吗?她这是心虚所致,还没晕过去呢!”
这一句话,直戳王夫人的心脏。
她真想立马“诈尸”!
听贾琏道:“周瑞家的,你老实交代吧,让大家都听听。”
周瑞家的早已认命,半个时辰前贾琏派人找他们过来,然后就是威逼利诱,并且一口咬定知晓她下药的事。
并告诉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否则直接送去官府,老实交代才能活命。
于是乎,她就老实交代了。
在众人目光中,她慢慢说道:“那是一个燥热的午后……”
很快,周瑞家将王夫人吩咐她买药下药的事说了一遍。
时间核对,果然是王熙凤进门没多久,王夫人就开始下手的。
仵作头子询问道:“可有证据,不可空口白话。”
周瑞家的落寞道:“问问琏二爷就知,若是喝了那汤药,指定心思清明,不好女色,琏二奶奶则怀不上孩子……”
她以为汤药都让贾琏夫妇喝了呢,所以才这么说。
一旁的王熙凤美眸闪着精光,忙说清事情原委,并引导道:“若是如此,问问宝玉就是,我们可没喝过。”
于是乎。
一边着人把贾宝玉抬过来,一边先审问袭人四女。
袭人犹豫道:“有很长一段时日,宝玉喝完后就说心思清明,我们大抵也是如此。”
碧痕道:“了不得啊,我记得宝玉喝了后,说想去庙里当和尚了!”
秋纹垂泪道:“我怀不上孩子了?”
麝月一脸死灰。
事情到这儿,基本确定周瑞家的没说谎。
也就是说,王夫人下毒!
贾母皱眉不语。
贾政一脸骇然,心说枕边人竟是这么个毒妇,还好他对其还算可以,否则是不是要给他下药?
至于王夫人,还在装晕。
贾琏吩咐道:“取水来,把这个下毒的罪犯泼醒。”
王夫人不为所动。
直到一桶水“嘭”的放在她面前,听贾琏又说道:“泼完水后不醒,说明二婶已然认罪,衙门直接带走,关进大牢吧。”
王夫人闻言,再也装不下去,直接翻身起来,跳脚道:“琏二!你敢!我可是你二婶!”
贾琏转身面向众人:“瞧见了吗,证据确凿,将罪犯抓进大牢吧。”
王夫人怒火攻心,张牙舞爪的朝贾琏扑来。
王熙凤在身边退后几步,用手护住小腹。
秦可卿则上前一步,挡在贾琏面前,雪白纤细的玉手,抡出一个满月,“唰”的扇向王夫人。
“啪!”
响亮的耳光传开,王夫人被一巴掌扇倒在地。
秦可卿冷声道:“罪犯想杀我家二爷,门都没有!”
……